地面上有氈毯,氈毯之下還有秋草,被作惡之人的鮮血喂養,明年春風再吹不醒這片土地的生機了。
觀若等了許久,高世如才終于克服了那種疼痛,仰起頭來看著她。
她們彼此都能看得清彼此的模樣,同樣的姿態,從白日換做夜晚,五年過去了。
高世如的語氣充滿了怨恨,“殷觀若,晏明之說我狠毒,原來他愛慕的女子,也不過就是個毒婦。”
觀若很平靜,方才她身體里的那種無力感驟然消失了。
高世如一開口,她好像漸漸就能克服這種恐懼了。
“是你先要來殺我的。承平十一年的時候我遇見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來告訴我,今日你要殺我,又是因為什么”
還能是因為什么,但是觀若想聽見她親口說出這個可笑的理由。
高世如冷笑了一下,“因為你就是個賤婢,是我腳下可以隨意碾死的螻蟻。你不過是這么可悲的東西,憑什么和我來爭晏明之”
長安那么多世家,只有她是最尊貴的少女。無論曾有多少世家女去糾纏過晏既,可是只有她能入他的眼。
她一心想要做他的妻子,從未將他那個出身微賤未婚妻當作對手,羞辱了也就是羞辱了,她永遠都不可能翻身站到比她更高的地方去。
晏既去城西,她也去城西,在城西的各處同他偶遇。
晏既說要娶馮氏女,她就將馮氏女排擠到長安貴婦仕女的圈子之外,讓他知道,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晏既說他不喜歡戴花的女子,她每次出現在他面前,總是將自己打扮的很干凈,毫無一國郡主的尊貴與威嚴,被其他貴女在暗地里嘲笑。
可是有一日她忽然發覺,他不是不喜歡戴花的女子,他只是已經有了喜歡的女子。
而那個女子每日素衣素容,偶爾在發上簪一朵茉莉花,低眉淺笑,在他的目光中走過城西的大街小巷。
“高世如,你知道你為什么輸嗎”
觀若的目光之中,帶上了一重憐憫,她笑的像是她年少的時候,刺痛了高世如的眼睛。
“因為我從沒有打算爭過,將軍心中的那個人,始終都是我。”
高世如想要抬起手,想要重新拿起早已經不知道去了何處的劍,手臂上的血止不住,只留給她無限的恐慌。
當年的心緒一下子回到她腦海里。
殷觀若是她從前根本看不上的女子,是被她的侍衛推倒在泥地上,可以被她肆意取笑,毫無還手之力的女子。
就像是有誰在她面頰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她怎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她才打算出手,晏氏便幾乎被梁帝誅滅干凈。
她亦因為從前和晏既過從甚密,而被父王關在了雍王府里,日日有人看著,什么都做不了。
她成了全長安仕女的笑柄。
觀若的話還在繼續,“你在他心里,比螻蟻還要卑賤。高世如,你不光要知道這個事實,還要永遠都記得。”
“賤婢”高世如大聲地咒罵起來,好像這樣就能令她忘記手臂上的疼痛,忘記看著自己的鮮血汩汩地從身體里流出來的恐慌。
她忍不住落了淚,是她當年的悔,今日的悔。
“當年我就應該早早殺了你的”
等她好不容易被父王從雍王府中放出來,帶著人氣勢洶洶地找到了殷觀若所住的地方。
同她住在一條小巷里的鄰居卻笑吟吟地告訴她,住在這家的小娘子已經被天子接進了宮去,修筑了金屋叫她居住。
那金屋華美地就像是天上的宮闕,不會再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了。
她也是皇族,卻永遠都不過是那一座黃金屋的過客。
她站在原地,不可置信。殷觀若居然真的站到了比她更高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