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觀若眼中,重逢之前,她和高世如這些年唯一的交集,就只有承平十一年上巳節那一次。
那時她根本就沒有將她放在眼里,拿她取笑過一次,也就該忘了。
而高世如卻已經暗暗恨了她這么多年,弄出了這么多的事情來。晏既說永遠都不要低估旁人對自己的惡意,果然他是對的。
觀若陡然間又想起來一件事,“承平十四年,你出嫁前一日,到永安宮求見我,是為了什么”
“求見”高世如輕嗤了一聲,語氣中盈滿了貨真價實的不屑,“你也配讓我用這個詞。我是雍王的女兒,是梁朝的郡主,你算是什么東西”
不過她仍然回答了觀若的話,像是一種別樣的慷慨,“我藏了一把匕首在懷中,我要劃花你的臉。梁帝若是要治我的罪,那就換一個人去嫁給裴沽吧,我才不在乎。”
承平十二年過去,長安重新變得風平浪靜。
她以為她是能等到殷觀若失寵的那一天的,而她會繼續和長安最好、地位最高的少年郎議親,她很快就能忘記晏既了。
長安城中所有的世家貴女,也仍然都要羨慕著她。
然而她在雍王府中等來的一道圣旨,卻是要將她嫁到河東,嫁給如她父親一般年紀的老鰥夫裴沽。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她早已經聽過了裴沽好色貪花,風流成性的名聲。
她那個父王只知道聽梁帝的話,在梁帝面前唯唯諾諾,卻敢回王府壓著她。平日里她從不反抗,她給他做父親的威嚴,可是他要她在這件事上退讓,是絕無可能的事。
她指望不上他,便只能靠自己。
可是她求德妃沒有用,去昭陵哭那個早已經死去,卻還活在梁帝心中的文嘉皇后也沒有用。
梁帝知道文嘉皇后向來不太喜歡她,嫌她擾了她的清凈,大手一揮,又讓禮部的官員將她的婚期提前了數月。
一個郡主,長安城中最年輕,也最尊貴的女子,幾乎是被趕出長安的。
最后是德妃屏退了左右,悄悄告訴她,梁帝并不會永遠讓她呆在河東的。
他已經有心要動一動裴沽了,等到那時候,她仍然可以回到長安來做她的郡主,也可以再嫁給潁川鐘氏將來的家主,她的親侄兒鐘諾。
她知道德妃恨殷觀若,她也懼怕她曾經和文嘉皇后相似的臉。德妃的心思,和她不謀而合,她可以再送一份禮物給德妃,讓她不要忘記了她,忘記了給她的承諾。
是晏既把一切都毀了。
觀若巋然不動,她照準高世如的痛處,狠狠打下去,“雍王的女兒,梁朝的郡主,所以的確應該嫁給裴沽這樣在一郡之地有實權,可以影響整個朝局的人。”
原來袁姑姑那一日攔住了高世如,又是救了她一次。只是她又忍不住開始計算起來,若是那一日她就被高世如劃花了臉,到底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呢
高世如會如她所想的那樣安然無恙么梁帝要動河東,總是要先給足了裴沽甜頭。
或許是會的吧。但她沒有了這張臉,總歸是要被梁帝厭棄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