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若扶著門框邁出了院門,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才走了幾步,便為路面上的卵石所絆,重重地摔了下去。
嫁衣最外層的輕紗勾在了一旁灌木叢的樹枝上,被劃出來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觀若試著要站起來,膝蓋上立刻傳來一陣鉆心的痛。
可就是這樣的痛,也及不過方才她與晏既決裂時的心痛。
疼痛是能一下子抽走人身上全部的力氣的,她原本就已經沒有力氣。可是她不能停下腳步。
觀若又試了試,終于從地上站了起來。滿不在乎地將嫁衣從灌木叢上摘下來,繼續朝前走。
她不知道如何走到府中的東門去,抬起頭看不見星斗,辨別不了方向。
她只知道沿著河一直走,能夠走到她和晏既并肩走進來的那處府門。
重又開始落雨了,水面上被打出來無數漣漪。河面上有殘荷來不及拔去,是最適合彼此相伴,在燈下聽雨聲的。
是新開的府邸,人手不足,一到了雨夜,便全都躲到了屋子里去。園中一片漆黑,沒有燭光,也什么人都沒有。
天地都被籠罩在雨聲之中,誰也別想逃出去。
觀若不知不覺,走得離河岸邊近了一些。
這邊的泥土更松軟一些,她察覺到了,正想走的遠一些,忽而有什么東西破水而出,抓住了她的腳踝,將她直直地拖進了水中。
觀若甚至還來不及驚呼,聲音淹沒在了喉嚨里,而后是無盡的窒息感,河水包圍了她。
抓住她腳踝的那只手在她落入水中的一瞬間便松開了,觀若是會鳧水的,她的身體開始慢慢地往上浮。
只是她失去了方向,在河面下游動了一會兒,才終于在一片殘荷之中露出了水面。
她方才被拖到水中去,嗆了一口水,咳嗽了許久,才終于將這口水吐了出來。
她發覺她已經在河水中央了。
“阿若,我就知道你是會鳧水的。你穿紅色很好看,若不是為了晏明之而穿的,就更好看了。”
拖她入水的鬼魅是裴俶,又是裴俶,陰魂不散的裴俶。
她和晏既都以為離開了裴府便能逃開他,卻原來他們還是在他眼皮之下。
他和她一樣,并沒有用發簪來束發。長發披散著,緊緊地貼在面頰上,脖頸上。
便是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之下,他的面龐濕淋淋,卻帶著笑意,仍然是俊美無雙的。
不該是男子應該有的容貌,他是鬼魅。
從前是梁上的黑貓,是深林之中的野狼,今夜是水中的鬼魅。
觀若不想同他說什么,河水的寒涼更甚于秋雨,她在水中瑟瑟發抖,覺得手腳伸展不開,她得趕緊游回到岸上去。
她身旁有水面被劃開的聲音,身后卻又更大的聲音。裴俶又捉住了她的腳踝,令她動彈不得。
他將觀若用力地往后一拉,而后逐漸慢慢地游到了她面前。
還來不及說什么,觀若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