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想起來,這一個月袁音弗的身體不好,沒有動過什么心思,她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過她。
她們第一次見到蕭翾的時候,袁音弗的神情,看起來也是聽出來殿中歌姬口中的歌詞是什么的。
“阿弗,你說你不過是穆氏的侍女。可原來穆氏對他們的侍女也要求這樣嚴格,要讀書識字的么”
也或許只是要隨同小姐進宮的侍女才需要。
若是她什么也不懂得,只表現出了尋常侍女的見識與膽識,她或許也不會被她騙這樣久,不起疑心了。
袁音弗深吸了一口氣,將過往十數年的歲月,飛快地回憶了一遍。
“穆氏女容色平平,以才學和一雙與文嘉皇后相似的眼睛得寵。”
“她身邊的侍女已經容色傾城了,若是再有才學,豈不是反要被這侍女踩到了頭上去”
“穆家的人蠢,卻又沒有蠢到這樣的地步。”
她說的是她和穆猶知,卻像是在說旁人的事。
袁音弗望著觀若,“我已經只是一個侍女了,可是我不甘心永遠只是一個侍女。”
“穆猶知被許多出宮返鄉的嬤嬤教過,她學的東西,我在一旁服侍她,同樣也都跟著學。”
“那些課程其他的侍女都覺得煩難,不愿在這時候當值,唯有我愿意。”
她的目光又開始燃燒起名為的火焰,“她看一遍的書,我便看十遍;她練過十遍禮儀,我便在無人處再練百遍。”
她說到此處,眼中的火焰漸漸熄滅下來,觀若聽見了一聲嘆息。
“我原來就比她要強,又花了百倍的心思,可是我到底還是比不上她有一個好的出身,有一雙與文嘉皇后相似的眼睛。”
這一次她再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腹部,便全然沒有方才那種溫和之意了。
真正將她摧毀了,需要一步又一步重新將自己構筑起來的人,是李玄耀。
袁音弗又問觀若,“你還記得,我們初到裴家的時候,馮眉瑾梳妝臺下鋪著的一張錦毯么”
觀若點了點頭,她對那一日的印象其實很深刻。
“同樣的東西,在裴家隨手可得,可是在穆家,卻是難得的好東西。是穆家的老祖宗知道穆猶知要進宮,特意賞給她的。”
袁音弗望了窗外一眼,這雪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來。她真的太討厭雪天了。
“穆猶知將它鋪在了床前,那一日原本不是我值夜的。”
“她身邊其他的侍女嫉妒我,聯合起來隱瞞了我這件事。”
“我穿著繡鞋踩了上去,在那錦毯之上留下了一個鮮明的腳印。”
“你猜穆猶知如何”袁音弗回想起那一夜,用笑來掩飾她的淚,“也是這樣的天氣,她罰我跪在院中。”
“我不知道我究竟跪了多久,因為我醒來的時候,好像已經是許久之后了。”
“因為這一張錦毯,我差點沒了性命。我才知道,這世間并非出身世家的尋常人,要存活下去,究竟有多么難。”
同病相憐,觀若也想起了她被高世如為難的那一日。
她完全理解了袁音弗對穆猶知的恨,只是她們相隔萬里迢迢,縱使見面,因為梁帝的寵愛,袁音弗也是更弱勢的那一個。
她對高世如的報復也并非是因為她自己,只是因為她身后站著晏既。
到什么時候,她們才能僅僅靠著自己,去將那些他們被奪去的尊嚴和健康都討還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