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手對于積雪來說溫度太高,那一堆雪很快化開了一些,雪水順著城墻流下去,滲入磚縫之中。
晏既的手,繼續在雪堆中劃動著。
“太原原本是兵強馬壯的大郡,承平十二年之后,大約留下了三成的兵力。”
“在這三成的兵力之中,十中之四分給了我,晏晰之駐守長安,只得十中其二。”
“晏暾之更廢物,從太原而至河東,只有十中其一的兵力而已。父親手中還有三成。”
北方三郡都是常年抵御外族,擁有戰力強勁的士兵不錯,可晏氏的士兵,也從來都不是閑人。
“若是父親果真廉頗老矣,太原有失守的風險,母親還在隴西,她是不會看著太原陷落,看著父親去死的。”
母親到隴西,是為了做父親的后盾,為了說服李郜在必要的時候出兵增援。
可萬麗稚還在太原,只怕在父親心中,他和她便是當世的虞姬項羽。
母親能發揮的作用再大,再為他殫精竭慮,也比不上一同留守一城,亂世鴛鴦的情意。
更何況還有一個晏暾之在往太原趕。
說不定就正好遇上什么大事,可解父親燃眉之急。他們三個最像是一家人。
晏既家中的事,伏珺自然是知道的。她懂得他此刻的沉默,也默契地選擇了不開口。
待到他將那一堆雪都折騰完了,才開口道“我們回去吧,回城喝酒去。”
晏既無可奈何地笑起來,“今日又喝酒日日都喝酒,且總是要喝醉,對身體不好。”
伏珺瞥了他一眼,“今朝有酒今朝醉,哪來這么多廢話。”
她已經開始往前走,“我昨夜真是瘋了才會和你在天橋上喝酒,到了后半夜身上又冷又熱,你居然還不把我帶下來。”
晏既跟在她身后,忍不住輕輕笑起來,“我也不會再和你在天橋上喝酒了,你喝多了,凍的哭哭啼啼。”
“明明是自己不肯下來,非說是”
非說是阿翙回來了。
他的腳步不自覺慢下來,重又快步跟上去,高聲道“總歸是昨夜是你自己不肯下來,大家都是男人,難道還要我扛著你走”
他說著話,站在城樓上值守的士兵都豪邁地笑起來。
伏珺回頭望了他們一眼,又好氣又好笑,“你們總歸都向著你們將軍。”
她下了城樓,翻身上了馬,待晏既也在踏莎身上坐好,才開始一同往城中王氏的府邸走。
他們拿下洛陽未有多久,洛陽城中的百姓,也如當初安邑的百姓一般,已然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他們一路都避讓著晏既與伏珺的馬,眼中未有善意。
他們走到哪里,百姓畏懼著他們身上的盔甲,畏懼著銀白的服色,拒他們于千里之外。
晏既只作未覺,在王氏府邸之前下了馬。
伏珺與他并肩往府中走,她的語氣平淡,“和安邑的百姓一樣,避我們如同虎狼。”
“在他們眼中,這一片他們生活了幾十年的土地便是他們的疆土,我們是外來侵略之人,自然是這樣的。”
他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等到這個王朝重新統一,誰都不再是侵略者,那便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