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用膳,一直都是鴉雀無聲的。只不過偶然能聽見銀筷碰撞到瓷盤瓷碗的聲音。
寂然飯畢,蕭翾又歪到了窗邊的那張長榻上去,漠然地望著亭亭雪映窗,觀若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開口。
還是蕭翾先回過了頭來,像是沒有什么話說。
“阿若,今日我賜你的一酒窖酒,大多都是不易醉的金風釀。秋日好時節,這些都是是府中的下人自己釀成的。”
“你若是想喝時,隨時可以叫人去取,既是我要你鍛練酒量,便是喝醉了,也不必擔心什么。”
不必擔心醉酒誤事,蕭宅之中能夠使喚她的人,唯她一個而已。
而她尋她其實也沒有什么事,無非是晚年寂寞,便排解寂寞。
她的人生不會太長,昏鏡之中尚且能倒影出來青春面容,可如今就已經是晚年了。
觀若笑了笑,“多謝大人美意,我會盡力而為,早些來陪大人喝酒的。”
要與蕭翾真正對飲,她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蕭翾望著她,“其實我倒是喜歡你微醺之后的模樣,能如阿翎一般,在我面前,想要說什么,便說什么。”
“這種世俗的快樂,我也不過是每一年這時候能夠短暫享受到幾日罷了。”
所以無論路上如何疲憊,她都要回到江陵城來,同這世上她僅有的,人心各異的親人共度節日。
表面的太平,也是太平。晏衡走后的那些年,高熠一定也在這醉生夢死的生活之間,獲得過快樂的。
她已經有許多年不曾過問過城外莊子上,蕭家人的生活了。不過偶爾會聽蕭翎提起幾句而已。
他們對她從未有過多少善意,她留他們一條性命,有一地收容,已經是仁至義盡。
蕭翾的語氣極平常,她是已經習慣了的人。
可觀若心軟,聽她這樣說,一下子又覺得難過起來。
“不知道大人今夜想不想喝酒,昨夜是我陪大人,今夜也想要大人陪一陪我。”
蕭翾聞言,很快坐了起來。她笑了笑,寂寞空庭之中,驟然開起一朵紅梅。
“既然是阿若主動,我豈有拒絕之理”
她又一搖手邊金鈴,凌波很快為她們取來了美酒。
如昨夜一般,蕭翾飲玉露酒,觀若飲金風釀。
明月淡飛瓊,陰云薄中酒。先碰一杯。
蕭翾放下了酒杯,“今日送了你兩個侍女,你不必多心什么。只是在這樣人家生活,沒有侍女,總是有諸多不便。”
她喜歡她,所以才愿意對她好,而不是將她扔在綺年殿中自生自滅。
觀若便道“這也是要同大人言謝的事,只是我每日謝來謝去,恐怕大人也要煩躁起來,因此便不再道謝了。”
“只盼望我將來能為大人做一些有益的事,也不枉費大人今日待我之情。”
蕭翾又飲一杯酒,面露欣慰,像是尋常婦人面對自家的小輩一般,“阿若這句話,倒是比所有的謝意都更動聽一些。”
她喝的有些快了,觀若不知道該不該攔她。
但這一夜的蕭翾顯然比昨夜更多了幾分愁思,她又將自己的一個女兒趕了出去。
醉后世事茫然,沉醉無憂愁,這才是飲酒的意義。
觀若也同樣又飲下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