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無聲地進了內殿,“崔郎君已然候在殿中,等候大人傳召。”
蕭翾微微皺了眉,語氣中的嫌惡騙不了人,“傳召我不曾喚他過來,他過來又想做什么你讓他回去。”
“奴婢這便去將他打發走。”
凌波先是應下了,而后才提醒蕭翾,“今日您晨起時,曾經說過今夜仍然要召崔郎君服侍的。”
見凌波出了門,蕭翾的眉頭才慢慢松開了。
她到底是又望著殿中的帷幔出了一會兒神,才對觀若道“外殿里有一把松煙,你去取來,為我譜一曲琴。”
觀若很快順從地站起來,同將要離開的崔曄打了個照面,依言取來了那把琴。
她沒有再問蕭翾想要聽什么,畢竟她也并不會多少曲子。
信手隨意撫來,是崔曄除夕之夜演奏的那一首梅賦。
這首曲子妙音殿中的歌女樂伎都十分喜愛,之前的幾個月,幾乎蕭宅之中的人日日都能哼唱。
觀若也就隨意學了一段,此時撫琴給蕭翾聽,總是比春江花月夜要新鮮一點。
一曲完畢,蕭翾睜開了眼,她輕輕揉著她的太陽穴,“你倒是促狹,知道有人聽著,便刻意要彈奏這一曲。”
觀若笑起來,她自覺她方才彈奏的不錯。
“大人可不要冤枉我。我只是怕總是春江花月夜,大人的耳朵也要聽的生了繭罷了。”
不知道崔曄為蕭翾撫琴一夜的時候,彈奏的是什么曲子,用的又是哪一把琴。
她覺得自己好像很難喜歡崔曄。
或者說,她覺得自己好像很難喜歡像蕭俶還有崔曄這樣糾纏于她的人。
不管是為了她本身,還是為了她懷中的名琴,她都不喜歡。
“春江花月夜這樣的曲子,也就只你一人會彈奏了。”
“若換了旁人,為了討我喜歡,什么樣稀奇古怪的曲調都能彈的出來,反令這樣平常的曲子變得稀有了。
蕭翾微抬了下巴,指著那一把松煙,“同綠綺相比,你覺得哪一把的琴音更好”
觀若向來誠實,這也不是她所擅長的領域,“我覺得似乎都差不多,只是綠綺的琴弦似乎更重,更難撥動一些。”
“松煙是仿綠綺而造的,所用的材料雖然不同,音色卻是連教你撫琴的江琴師也言說過幾乎完全相同的。”
“可是聽在有心人的耳中,仿制品與原品,始終都是不同的。”
她望著觀若,“上一次你勸我,想要令他與他相似,便不該只將他當作面首。”
“可是我今日再告訴你一句話。從這世間有人,有尊卑之分,沒法平等的時候,這世間就已經沒有真正的愛了。”
她再不將崔曄當作面首,再不將他當作高燁的仿制品,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也始終都太大了。
她同他相伴,她是為了高燁,而他卻是為了綠綺。
綠綺琴中心事,齊紈扇上時光,他們的心愿原本就參差。
她不必改變眼下的局面,失去她原來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