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見到袁音弗,他心中定然又添了無數的猜測。
猜測她究竟有沒有好好地將他的孩子生下來,今日列席,又是不是刻意在撩撥他。
且猜去吧。
蕭宅之中,除卻蕭翾,最好的便是歌舞。
彼此都各懷心思,雖然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要于月下開懷暢飲,暢談人生,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與其如此,還不若欣賞歌舞,以歌舞娛情,而后早些散去。
蕭俶像是知道觀若并不欲理會他,入席之后,反而并沒有煩她。
觀若一面欣賞歌舞,一面又舉起酒杯,想要輕啜一口。
舞姬身形翩翩,流雪回風。在幾個轉身的空隙之間,觀若又對上了晏既的眼神。
他同樣拿著酒杯,也同樣在欣賞歌舞。眼神卻是冰冷的,似是根本便不覺得這歌舞動人。
也或者這冰冷是留給觀若的。
這一次觀若沒有回避他的目光,因為她覺得自己沒必要這樣做。
他愿意看,便讓他看好了。愿意恨,也可以一直恨下去。
終究過了這一個月圓之夜,兩道城墻修筑起來,他們又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甚至她也可以看著他。
隔著宴席之間的空地,隔著無數的歌女,隔著她們的水袖,她這樣望著他,是為最安全的。
他們不能將彼此推開,也不能將彼此拉地更近,在蕭翾面前,他們不能說上一句話。
安靜就是最好的。
分別已經有數月,再算地粗心些,便要當作有一年了。
時間這樣長,月亮都已經圓過許多回了,數也數不過來。比起從前,晏既似乎又消瘦了一些,越發棱角分明,不似少年。
他又受了許多次傷,從許多處戰場滿身鮮血地走回去。生死未卜的時候,未必只有觀若所知的那一次。
也越發不似云蔚山中的那個李三郎了。眼角眉梢,不再剩下一點稚氣。
不剩任何稚氣,不是孩子,所做的決定,也都不再是可以朝令夕改的了。
故人渺天涯,歲月如轉燭。昔為交手歡,如今霓裳羽衣聽在耳中,也是斷腸之曲。
此時相遇,其實還是比觀若設想的要早了一些。
她沒有想要這樣早便再見到他的,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準備好見他。
她將那支金簪插進了他的胸口,便是沒有打算此生再與他相見的。
他已然殺死過她一次,從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開始,他們的緣分便戛然而止。不應該再做糾纏了。
可推動著他們再相遇的原本也不是誰的情感,誰的執念,是命運,也是天下萬民的命運。
他和蕭翾站在這個位置,每做一個決定,波及的都不是為他們所占有的區區幾郡的百姓而已。
這一次對視太過漫長了,漫長到她將要泄露出那些她掩藏已久,卻不合時宜的感情了。
絲竹已停,為他們掩人耳目的舞女一時間退了下去。
觀若低頭,將杯中酒飲盡了。
而后她聽見蕭翾喚她,“阿若,今夜風大,你去為我取一件披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