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這個兒子有一日會回到南虞,在他百年之后動搖他那個心肝兒子的皇位而已。”
父母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她好像從來也不是他的孩子。
唯一曾經將她視若己出的那個女子,早已經湮沒在了玉樓瓊勾團團如雪的夏日。
晏既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已經令人回函,告訴他你不會如他心意這樣做了。”
“之所以沒有及時告訴你,便是怕你會如此刻一般。”
“其實從他將你送出來的那一刻起,便是已將你當作棄子,何必為了他而生氣傷心。”
伏珺聽完,反而有些想笑,卻到底是笑不出來。
“明之,難道從前殷姑娘生你的氣,你也是這般寬慰她的”
她反擊道“反正殷姑娘已經和蕭靈獻在一起了,你再為她傷心,也是沒有必要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晏既微微側過了臉,啜了一口酒。
“我沒有在為她傷心。”
伏珺原來想再刺他一兩句,到底是又不忍得。
她飲下一盞酒,問著他,“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
她輕輕笑起來,復又嘆一口氣,“今日你是不是遇見她了發生了何事”
李媛翊不過帶了一句話給她,什么都沒有對她談起。但是她看他的樣子,霎時便能明白。
“無事。我和她之間,或許再也無事。”這才是最殘忍的事。
梅花酒烈,他已然微酲,再也掩飾不好自己的情緒了。
路隔銀河猶可借。世間離恨何年罷。他們之間不過間隔著兩道城墻,縱馬疾馳,是片刻之間的事。
可是沒有人要越過這段距離,不必山長水遠,咫尺已是天涯。
“在我還小的時候,依戀娘娘,常常到了掌燈時分,還不肯回自己宮里去。”
“掌燈時分,司寢的女官每日都會過來面見娘娘,告訴娘娘今夜梁帝又去往何處安歇。”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如娘娘一般,想要將胸腔之中的冷意全都嘆出去。
“梁帝不是過來鳳藻宮的時候,司寢的女官才會過來,所以每一次娘娘看見她,都會在她走到她面前之前便不自覺先嘆一口氣。”
年少夫妻,到了情深的,總是女子。
“等司寢的女官走來之后,我便問娘娘,若是娘娘想念梁帝,含元殿距離鳳藻宮不遠,為什么娘娘不自己過去尋他呢”
那時候她不過是個小孩子,只見過娘娘和梁帝在鳳藻宮中夫妻情深,不曾見過外面的情形,什么也不懂。
“娘娘便問我,南虞境內,是否有一條瀾滄江,兩岸之人遙遙對望,相望不相親”
“我沒有見過瀾滄江,但是我會想象。我一邊想象,一遍聽娘娘訴說。”
“娘娘就告訴我,她和梁帝之間,本來是緊密無間地站在一起的。”
在他們很年輕的時候,的確是當的起“伉儷情深”這四個字的。
“她笑著打著比方,后來她和他之間漸漸的有了很多的人。有人流淚,有人流血,他們之間便漸漸地積起水來。”
“先是小小的水泊,而后是溪流,再之后便匯聚成來如瀾滄江一般的江流。”
“若是只有她一人想要朝他走過去,是遠遠不夠的。她一個人,再也跨不過了。”
世事堆疊,晏既與殷觀若之間也是如此。
有了更多的人,每個人都如同山岳,如同江水,終至于將他們間隔兩岸,再也難走到一起了。
若只有晏既一個人想要翻過山岳,橫渡江流,是永遠都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