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蕭俶的話,觀若心中的恐懼之感,更甚于她脖頸之下這一把匕首對她的威脅。
去年一直到此時,蕭俶尚且還在手臂之上系著白色絲帶,用以寄托對于他母親的哀思。
在雪夜之中看起來孤寂萬分,甚至換取了她的憐憫,令他到綺年殿中來,同她一起賞雪。
原來這也不過是他用來在蕭翾面前為他自己樹立形象的偽裝,根本就沒有半分真情。
究竟是一個怎樣恐怖的人,對從來都沒有任何慈心的父親而言也就罷了,卻能對與自己素來相依為命的母親下手
蕭俶眼中的恨意,很快就熄滅了下去。那一把匕首的冰涼,在染上觀若體溫的片刻之后,也就重新回到了刀鞘里。
蕭俶將它收了起來,放回了自己懷中。
就像是一出大戲,剛剛唱到最動人心的時刻,乍然弦斷釵折,寂然無聲。
“蕭翾那一夜鞭我四十九下,阿若,不如你舉起手中劍的那一刻傷心。”
蕭俶的匕首收回去,不曾在觀若脖頸之上留下分毫的痕跡。可是她還是覺得脖頸之上一片冰涼,永遠也暖不起來。
蕭俶原來和她一樣無用。她沒法對晏既下手,他也沒法對她下手。
在這個奇異的時刻,觀若忽而覺得,或許蕭俶真的是有幾分愛她的。
盡管他所理解的愛,同她一定是有偏差,永遠也不可能對等的。
觀若仍然不憚于繼續傷害他。“蕭靈獻,直到今日我仍然還在后悔,沒有能夠在那一日便殺了你。”
免去今日的麻煩,還有來日的諸多麻煩。
蕭俶并不為所動,他好像莫名地又得了一點趣味,伸出手握住了觀若的一把青絲。
“阿若,若真是如此,你不怕我變成惡鬼,夜夜來入你的夢么”
觀若望著他,冷冷地道“那也好過惡鬼在人間游蕩,即便青天白日,也仍然能出現在我面前。”
聽罷她的話,蕭俶很快笑起來。只是也很快牽動了他嘴角的傷痕,流出了更多的血。
他渾不在意地任由鮮血順著他的唇角滴落下來,先同觀若開了一個玩笑。
“每一次我從你身邊離開,第二日去見蕭翾,臉上都要頂著這樣的傷痕,阿若,你說蕭翾會怎樣想”
“這便是你我親熱的方式”
不待觀若回答,他笑得更加快意,“蕭翾鞭我四十九下,我不能一樣地還給她。”
“不若將來,我也給她四十九個耳光,看看她那高傲的頭顱,還能不能在我面前揚得起來。”
他出言辱及蕭翾,是觀若所不能容忍的事。
“蕭靈獻,你既然如此能干,那一夜又何必如此順從地跪在大人面前,任由她來鞭笞。”
“你早就可以離開了,不必著蕭氏軍服,手握著蕭氏的軍隊,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這樣的話而已,蕭俶并沒有半分要動氣的意思,他反而多了些憐憫。
“阿若,你的軟肋實在也太多了。呆在晏明之身邊,晏明之便是你的軟肋。”
“呆在蕭翾身邊,蕭翾又成了你的軟肋。要拿捏住你,只需拿捏住他們便足夠了。”
說到這里,他的手從觀若的青絲上移開,移到了她的面頰之上。只是她很快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