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既站在原處,看著南城城門緩緩關上,觀若的身影如紅梅一般凋零在夜風中,再看不見。
而后他策馬前行,在她方才踏過的雪地上走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南城樓上的女子舉起弓箭對準了他,一直到他身上肩上都落滿了雪,他不堪重負,方才策馬回頭,往府邸中走。
他將自己短暫地浸入新婚之喜的熱鬧之中,而后自人群中抽身出來,溫了一壺酒,獨自一人來到了清萼園之中的雪廬里。
如此雪夜,有許多人饑寒交迫。
天地為被,不過給予他們無盡的絕望而已。
他尚且有一壺酒,有茅草所做的屋頂,雪花不再能飄落到他身上,其實已經很好了。
更何況還有梅花為伴。
他從絲竹鼎盛,繁華熱鬧之地,一路走到這里,連明燈也不肯點一盞,便是只想一個人安寧地同不會說話的梅花待一會兒。
可是從來天不遂人愿,他很快聽見了有人踏雪而來的聲音。
不必抬頭,他也知道來人是誰。
“琢石,便是尋常人家中養的狗,也沒有如你一般鼻子這樣靈敏的。”
伏珺朝著他走過來,將手中的燈籠放在了一旁,“我倒不是聞著你的氣味而來的,是為著我的梅花酒。”
“今夜一夜,前堂有無數佳肴美酒,有的人偏偏不要,只是尋了我的梅花酒來。叫我如何不著惱”
他此番過來,并沒有帶酒杯,只是自懷中同樣取出一壺梅花酒,正好與晏既對飲。
“今日是眉姑娘與風馳的婚宴,你這個大舅哥姍姍來遲,又不過是在席面上呆了片刻,便悄然離開了。”
“若是旁人無知,只怕還要傳下閑話來,說你名義上認了眉姑娘做妹妹,其實心里也有她,因此才在席面上呆不下去呢。”
畢竟當年馮氏蒙難,趙氏保不住眉瑾,也是晏既在自身難保的時候一意孤行,不惜惹怒梁帝,將她接到太原的。
晏既不曾與她同飲,只是沉默著拿起酒壺,望著雪廬之外的梅花樹。
星稀河影轉,霜重月華孤。在蒙昧的燭光之下,紅梅花恢復了它們原本的顏色,在夜風中微微顫動著。
伏珺見晏既興致不高,故意要同他玩笑,“甚至或許也會傳出這樣的謠言來,說晏將軍或許是喜好龍陽。”
“今日獨自一人在清萼園中郁郁寡歡,是因為與風馳有情之故。”
畢竟旁人送過來的世家女,或是風塵瘦馬,任憑那些世家如何戰戰兢兢,他是一個也不會留下來的。
她說了這樣的話,晏既才終于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
待要真正地出言將她趕走,心中又到底還是感念她天寒地凍過來陪她的情誼,只是壓下了心中的那一點不快。
“我走之后,廳堂之中可還熱鬧風馳如何人已經散去了么”
他想用這些問題來堵住她的嘴。
伏珺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他第一個問題。
而后不自覺笑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風馳喝成那樣。”
“嘉盛今夜不是主角,并沒有人灌他的酒,到最后的時候,他倒是還清醒著。上躥下跳地要風馳自己收拾殘局。”
“風馳到最后,已經只知道傻笑了。實在是醉的不行,還是旁人喂他喝酒,他便喝,一點也不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