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你僭越了。”梁帝的聲音打斷了觀若的思緒。
她沒有回過頭去,她心中那些洶涌的憤怒和零散的擔憂,又在梁帝開口的一瞬間匯聚在了一起。
她飛快地翻看著其他的奏章,“自臣妾回宮以來,僭越的又豈止這一日,這一件事。”
“禍國妖妃,也并不總是只對吃喝玩樂感興趣的。”
他看見了觀若方才的動作,知道她看見了那本奏章,“晏明之會死在如兒手里的,若是他想要他的母親和妹妹活下去的話。”
觀若心中悚然一驚,有更多的憤怒彌散開來。
她回過頭去,嘲諷道“晏明之都沒有死在富有四海,做為天下之主的您手里,又怎會死在高世如手中。”
當年那個手無寸鐵的長安少年都不曾死在梁帝的屠刀之下,今日的晏既又怎會如此脆弱。
她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她知道自己美衣要同梁帝爭鋒。
于是她輕哼了一下,“您的王朝已然腐朽,戰火連天,民怨四起。”
“可是廢土之上,仍然會有新君誕生的,誰也阻止不了他的光芒。”
梁帝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友好的討論,“你覺得晏明之會是新的帝王”
觀若慢慢地回過了頭去,“陛下是如何以為的并不重要,臣妾怎樣以為,也并不重要。”
晏既會走在他該走的那條道路上,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她不信他會死在高世如手里,她只相信這是梁帝的妖言。
梁帝就坐在床榻邊沿,此刻殿中明亮如同白晝,已經沒有黑暗與光明的分別。
“讓他來做一做這個皇帝,讓他最愛的女人做他的皇后。”
“身邊的有功之臣盡皆拜相封侯,他就會知道,朕從前的滋味,甚至朕如今的滋味了。”
觀若輕嗤了一聲,“您已經享盡了這人間的富貴,占盡了便宜,何必又將這一切說的如此不堪呢”
叫旁人聽過之后,又情何以堪。
他對觀若的嘲諷充耳不聞,“妻子離心背德,子孫年少夭折,跟朕多年的臣子圖謀不軌,這樣的日子,他也可以嘗一嘗。”
觀若忍不住站了起來,“究竟是晏家人圖謀不軌,功高震主,還是你自己的心魔作祟”
“你的子孫究竟緣何夭折,妻子為何同你離心,你心里明明就有答案。”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觀若也在文嘉皇后遺留下來的那幾本起居注里找到過隱隱綽綽的答案。
梁帝是當事之人,他又憑什么不知道
“兩位皇子的死同德妃根本就脫不了關系,你明明知道,在娘娘苦求一個真相的時候,卻選擇了息事寧人。”
“甚至在二皇子死后,將六宮權柄交到了德妃的手里。”
德妃奪走了她的孩子,還要奪走她作為梁帝的妻子,作為皇后的尊嚴,這就是她的丈夫對她做的事。
遠比兒子的早夭,旁人的刀劍,都更令她心死。
觀若的神情越加鄙夷,在明亮的燭光之下無比清晰,“您甚至還在鳳藻宮里就在鳳藻宮里,您不怕二皇子來入您的夢么”
“貴妃”
“陛下”
觀若的神情絲毫不懼。四處燈火煌煌,黑暗唯因人而生。
她站起來,她的影子正好就落在梁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