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哪怕糊涂了,他也還沒有忘。
觀若絲毫不懼,“當年袁靜訓私藏了幾本娘娘的起居注,原來陛下一直以來都不知道。”
“如今它們都在臣妾的手中,不過,臣妾并沒有將它們交出的打算。”
她靜靜地望著他,以防備著他的暴怒,“娘娘當年要將它們焚盡,究其根本,是不想再讓旁人尤其是陛下看到。”
“如今已然有人違背了她的意志,但至少,她沒有將它們都交給陛下。”
“到如今,人死如燈滅,陛下連文嘉皇后生前的意愿也又要違背了么”
若是這樣的話,就更不必談愛了。只是令人不齒而已。
梁帝眼中的恨意愈濃,但到底是沒有要朝著觀若走過來的打算。
“貴妃,你以為你同晏明之在一起,他將來成為新君,你們的下場,又能比我和阿衡好到哪里去”
“晏家的人,每一個人的個性都太強烈了,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一個好的伴侶。”
“臣妾不需要他做一個陛下口中的好的伴侶。”觀若很快回答他,“我不需要他屈服于我的意志與權威之下,他也如是。”
梁帝不曾朝著她走過來,她就朝著他走過去。“也分明就是您生性涼薄,多疑輕諾,不必覺得旁人也都如您一樣。”
她要她的話語如同鋒刃,精準地戳在梁帝內心那些名為“自卑”的傷口上。
除卻多疑與輕諾這些卑劣的品性之外,他內心的最深處分明就是自卑的。
生母出身微賤,他從沒有得到過先帝的重視。一個皇子,尚且不如晏衡一個世家女更耀眼奪目。
他用武力奪得了帝位,所以才不準自己的兒子抱有任何的仁心。
拼命地奪取著世間一切他不曾擁有過的東西,不允許任何人的質疑和忤逆。
縱然年過不惑,身有疾病,觀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也不過是一步一步在他眼中變得矮小而已。
他想要伸出手,用一個耳光,讓她匍匐在他面前的金磚地上,收起她那些可笑的話語。
可是他看著她的眼睛,在多年之后,又從中見到了阿衡。
他伸出手去,其實只是想要撫摸她的鬢角,卻很快便被她捉住了。
倔強,執拗,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絕望,年少時候的阿衡,和后來的她交織在一起,怪異又和諧地體現在眼前人的身上。
“你和他是怎么在一起的”他是怎么輸給了她的侄兒的。
只因他年少,俊朗,戰無不勝;又魯莽,天真,沒有愛上過旁人
“晏明之要娶自己姑父的妾室,罔顧人倫禮教。”
她將他的手甩開了,仿佛他是這世間最骯臟不堪的東西,“強奪子侄未婚妻子,才是罔顧禮教人倫。”
他好像原本也并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哪怕觀若口出驚人之語,他也并沒有要追問的意思。
“貴妃,你可以跪安了,朕要休息。”
她說的是對的,若是阿衡知道他固執地要讓旁人來扮演她的影子,她一定不會高興的。
所以他后來,其實沒有刻意地再尋找旁人了。
找回來的人,一個一個肖似觀若。到后來他將觀若也找了回來,仍然要她扮演他的發妻,其實只是一種掩飾而已。
掩飾一重不該有的愛意,哪怕只有一點點。在她面前也要掩藏,以免遭受她的鄙夷。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拜下去,毫無恭敬模樣,“希望您今夜能夠夢見娘娘,讓她親口對您說一句,她根本已經不愛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