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看不見雪了。
“阿珩。”
他喚了她一聲,無所謂她回不回答,只是告訴她,“蕭翾已經死了,你也已經知道了。”
觀若的唇角逸出冷笑,“臣妾只是不知道,陛下此時駕臨永安宮,又是為了什么。”
只是為了告訴她,觀看她的悲痛,或者是為了觀看他的發妻生前的模樣。
她才剛剛失去蕭翾,他失去文嘉皇后卻已經長達數年。他仍然走不出來,又能嘲諷她什么。
“她有什么值得你留戀的,她有什么地方做的比朕更強只是因為她也是女子,看重女子么”
原來他是過來,將她懷念她的資格也抹去的。
觀若回過頭來看了梁帝一眼,“她有哪一點做的比您更差至少她從來也沒有將南郡的百姓推入戰火之中。”
李玄耀的軍隊說著是要攻打南郡,可是他們一直都是在南郡與九江的交界處交戰的,也就被消滅在九江的土地上。
南郡的百姓,仍然沒有任何損傷。
“您說的也沒有錯,她自己是女子,也看重女子。可這所謂的看重,也不過是賦予了她們男子應有的權力而已。”
那些在男子身上平平常常就會發生的事,女子也獲得了,在梁帝眼中,就成了“看重”。
其實他就是根本沒有將女子也當作與男子一般平等的個體。
觀若早已經知道了,明白了,他是將這世間所有男子的權力集于一身的帝王,不會和她們這些弱小女子共情,連嘲弄都懶得再嘲弄。
“你覺得這便是偉大,這便是值得人敬重”
“那你可知,若是世間事真的變成如此,會帶來多少的動蕩和不安,會發生多少慘劇”
他同觀若辯論著,就好像他多年前同文嘉皇后的爭論一般。
事到如今,他還是在為那些男子,為那些利益的擁有者而申辯著。
“那陛下又可知,在如今的世情之下,每一日都會有多少無辜女子遭受那些原本不應該加諸于她們身上的壓迫。”
“您能聽見的聲音永遠都屬于那些有資格發出聲音的人,士大夫,將軍,爵位的繼承者,他們都是男子。”
“可是那些女子呢文嘉皇后曾經是她們的喉舌,您將她逼死在了鳳藻宮里。”
“如今這世間另外一個能與文嘉皇后共情的女子也病逝在了千里之外的江陵,您就這樣迫不及待地要來臣妾面前示威么”
冷煙和月,疏影橫窗。室內靜了又靜,夜風吹進來,吹地燭火猛烈的晃了晃,而后熄滅了下來。
殿中驟然昏暗下去,只剩下一半的光亮,沒有人有心思去重剪燭光。
“阿珩,今夜是除夕。”新歲明朝是,他并非是專為了戳她的痛處而來的。
觀若也回頭望了他一眼,“陛下,您是殺不完心中懷有這樣想法的人的。”
永遠都會有人,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一直到這種不平等再也不存在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