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玉樓瓊勾又要開了。”觀若知道,這句話,梁帝并非是對著她說的。
“朕要讓鳳藻宮周圍的土地之上,都開滿玉樓瓊勾,就像是你從前對朕說過的,太原晏氏祖宅的夏日一般。”
那是觀若也想要看一看的情形,是晏既對她的承諾。
文嘉皇后過世之前,梁宮之中的玉樓瓊勾尚且還沒有開放。那么她死之前呢梁帝想要讓她看一看么
不必在雨夜里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也不必由梁帝親自過來,將這件事告知于她。
梁帝回過了身來,并沒有望向觀若,而是望著一旁的虹梁娘子。
他指著她,“你是要她來為你傳信么朕這便告訴你,朕將要對你做什么。”
觀若心中的不安之感愈濃,她沒有辦法阻止梁帝將這些話說出口。
“玉樓瓊勾之下,朕會掩埋無數的火藥,待到晏明之攻破行宮之日,自會有人將它們引燃。”
宛轉蛾眉馬前死,這座開滿玉樓瓊勾的宮殿,便是專屬于他貴妃的馬嵬坡。
“朕會允許他走進來,同你死在一處。你們有多久沒見過了,將近一年了吧很快就會再見面了。”
梁帝望著觀若,他說著這樣的話,居然還帶著無盡的憐惜,“阿珩,你和他不必如朕與阿衡一般,受死別之苦了。”
“阿衡”與“阿珩”,他自己都要分不清楚了。流年凋綠鬢,他都到了要犯糊涂的年紀了。
他還記得他們剛剛成婚的時候,小窗閑坐,在案幾之前寫著彼此的名字。
他說,“衡者所以定物主輕重”,這個字太剛硬了些,像是男子才會取的,想要給她改作“珩”這個字。
“珩”為美玉,恰如她一直以來的模樣。
她卻說這世上應當沒有什么是專要分出男女的,無論是文字,或是旁的一些東西。
就像是她一直堅持著的那些想法,她認為這世間的所有事物,都應該允許男女共有之,有才能者得之,不應該去限制任何一方的權利。
她說“衡”與“珩”這兩個字,原本也在一句話里。
她提筆,在他寫的那一個“衡”字后面添上了幾個字,成了“衡石不用,美玉見誣”。
她希望他這一生為閑散宗室也好,為帝王也好,后世人對他的評價,絕對不會著墨于這四個字,她用她的名字,永遠提醒著他。
但他終于還是犯了這樣無法彌補的過錯,她也用她的性命來永遠地提醒著他這一點。
讓他有生之年,每時每刻,都要受到這樣的煎熬。
已錯了,他只能繼續錯下去。
“晏明之不會過來的。明知必死,他為什么要過來。”他有那么多的事都沒有做完,不要過來。
觀若喃喃地重復著這句話,卻連她自己也說服不了。
面對這樣的事,晏既會如何想,她只需要換位思考便可以知道了。
他不會放棄她的,她該如何才能讓他放棄她。以人的力量,是抵擋不了火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