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觀若再回過頭來的時候,珠樓娘子已經睜開了她那雙曾經美麗的,我見猶憐的眼睛,靜靜地望著帳頂。
觀若站在原處,“阿珠。”
她應當是失望的,人生的最后數刻,喚著她名字的那個人,并非是她想見之人。
想到此處,觀若心中,也莫名地帶了一點歉意。
就算她一力堅持著,要裴俶將珠樓娘子也帶到了薛郡,可是他的心里沒有她。
危急之時,他絕不會想到要帶她走,永遠都將她拋下,自己去往一個,她永遠都沒辦法到達的地方。
觀若想起來她和珠樓娘子爭執的那個雪夜。
若是她能再耐心一些,再多陪她說幾句話,告訴她愛慕一個并不在乎自己的人毫不值得,她是不是也就不會服下“移光”,今日也就不會躺在這里。
而是早早地放棄,以自己的歌技傍身,如從前的虹梁娘子一般,另有一番廣闊天地。
這只是她的想法而已。
“阿珠。”她走過去,坐在珠樓娘子床邊。
她像是極怕冷,縱然夏日炎炎,仍然蓋著冬日所用的厚棉被。
房中漏進來一些光線,觀若才發覺這件事,連忙想要將她身上的錦被移開,“不是說有人在照管你么,為什么還”
她察覺到珠樓娘子拉了拉被角,并不愿意她將錦被移開。
觀若以為她不過是病的昏沉,有些糊涂了,溫言道“阿珠,現在天氣太熱了,你不能繼續蓋著這樣的被子,你”
“冷”她沒有意欲與觀若爭執,只是又閉上了眼睛。
只是這樣的片刻,觀若也感覺到了她深重的失望。
曾經聲如鶯啼,此刻卻沙啞干澀,似乎也已經又許久沒有喝水了。
“阿珠,你想要喝水么”她來見她一面,彼此也并沒有什么話能說,她只能是盡力為她做一些事。
室內一片沉默。正當觀若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又聽她道“不要,會結冰的。”
觀若不解何意,腦海中卻驟然閃過當年她陪伴著蕭翾的時候,她的手,常年都是冰冷的。
于是她快步走過去,伸手探了探珠樓娘子的額溫。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居然是人的身體能夠有的溫度。
她好像不是在觸摸人的肌膚,只是在觸摸一塊冰涼的,潔白的,泛著冷光的錦緞。
不會給她任何回應,只是不斷地吸走她身上的溫度而已。
觀若收回了自己手,這份冰涼也令她心中生涼,“怎么會這樣”她只是在心里問著自己,不是在問旁人。
她知道,這是她和蕭翾之間的共同點,她們都服下了“移光”。
“好冷。”因為方才的拉扯,珠樓娘子的意志似乎又不再清醒了。
她被自己身體里的寒冰冷凍住,只剩下囈語,“好冷好冷”而后是一些意義不明的羌語,她在呼喚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