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若捂住了他的嘴,不肯讓他再說下去。
“不要說了,你又來了。你應該憎恨于裴靈獻的惡,而非自己的不足。”
一個善良的人總是反省自己,而一個自私自利的人,總覺得錯都在旁人。
“睡吧,不要再想下去了。天明便要出發,已經不剩下多少時辰了。”
在觀若溫柔的話語之中,晏既望著她,遽然將她擁在了懷里,不愿放手。
“離別”這兩個字忽而變的具象起來,她為了安慰他而生的堅硬外殼頃刻瓦解,她又成了只想為他所保護的小小女子。
“沒有多少時間了,阿若,想再抱一抱你。”
下一次再相逢,或許是在夏末,也或許就是在秋日里了。
東北數郡的軍隊來勢洶洶,其中不乏多年抵御外敵的精銳,在冰天雪地之中都能作戰生存,不是江南奢靡慣了的這些世家所能比擬的。
眼前是惡仗,家中還有數不清的煩惱,他們都已經度過了那么多劫難了,可上天還是要不停的給予他們考驗。
觀若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我會幫你照顧好母親和阿柔的。阿媛很好,我們也會一起,把我們想要做的事情做完。”
“阿柔那邊,只要一有消息我就會來信告訴你,你什么也不必擔心,也不要分心,平平安安地回來,才是對于今生的母親與我最好的寬慰。”
有些話,或者只有晏既不在的時候,晏淳才能保持理智,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晏既沒有說話,只是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享受著觀若的撫慰。
“你在前線,若是無事之時,也多寫一些家書回來。”
“同我說一說戰場上發生過什么事,那些我沒有踏足過的土地之上又有什么趣聞,往后或許我們會一起走過。”
“若是受了傷,也一定要告訴我,不要隱瞞,或是叫我從旁人嘴里聽見。若是這樣的話,我反而會很擔心的。”
她眼前又浮現起方才沐浴之時,她所看見的晏既身上的傷疤。
漸漸地有些哽咽起來,“秋日里你總是要咳嗽,記得帶著吳先生給你做的藥丸,千萬不要忘記了。”
是積年的舊傷了,不會完全好起來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會給你寫信,給母親寫信,不會再讓她,讓你們經歷那種痛苦了。”
“我會格外地愛重自身,絕不會讓你們為我而擔心的。”
氣氛隨著這些叮囑,而漸漸地沉重了起來。
她并不想這樣,“你們記得早些回來,如若不然,有些人做了父親,見不到自己的孩子,只怕在戰場上都要抓耳撓腮的想著呢。”
若是沒有意外,藺玉覓會在剛剛入冬的時候分娩,那時候無論如何,晏既與刑熾都要回來了。
刑熾當然是要跟著晏既一起上戰場的。
正是建功立業的年紀,正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時候,他不能在魯縣蹉跎歲月。盡管這樣,對藺玉覓而言是很不公平的。
“我們一定會在秋日來臨之前回來的。”
她一直記得晏既的這句話,只可惜,并沒有能夠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