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以為告訴皇祖父我的真實性別,就能幫李重華拿回太子之位。”笑聲從胸腔到喉間,低低溢出,“她對權力一無所知。”
老總管嚇得跪在石子路上,濕涼浸透雙膝無暇顧及,“殿下是否誤會了什么,李公子他他怎么會和您爭太子位置。”
“你倒是忠心,到現在還護著她。”湛長風把玩著手中的紅白梅花,幽然一嘆,“我又不會傷害她,她是我的母親啊。”
這皇宮里一半是她的人,若她真心要阻攔,李云秋到不了經綸殿。
不過讓皇祖父知道真相也好,省得她今后找借口欺瞞。
老總管戰戰兢兢,觀她神情,那一絲暢快不作假,分明是足夠毀滅前途的事,卻好似讓她掙脫了某種束縛,連時時壓抑的郁色都不見了蹤影。
一仆不侍二主,老總管原是李云秋的人,就算是現在也會幫著她做些事,犯了大忌。
然他等了半響,也沒聽湛長風要處罰自己,哆嗦地撐起身子,躬身跟在她身后,一句話也不敢說。
日子尋常得沒有波瀾,唯一的改變就是李云秋被暗地里軟禁了,李重華也不見蹤影。
湛長風從總管手中接過紙條時,總管紅著眼眶在地上磕頭,“老奴求您去見夫人一面。”
手一揚,紙條被內力絞成碎屑,“尚衣監缺人,你去吧。”
老總管伏地而泣,“謝殿下恩澤。”
永秀宮門鎖緊閉,只見守衛,不見侍從。
“打開。”
寢宮里一片昏暗,仿佛垂暮老人的住處,暮年之味甚濃。
妝容精致的夫人安坐在榻上,似與往常無異,身子卻是清減了不少。
“你使了什么手段,將重華怎么樣了。”不是質問,然而神色間的冷漠抗拒好像在看仇人。
若尋常孩子被親生母親如此對待,早該懷疑人生痛徹心扉了。
但好在湛長風身于帝王家,帝王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多余又沒有意義的感情。
湛長風垂手而立,“這話你該去問皇祖父。”
“需要我給你分析么,母親。”她不遠不近地看著她,漠然道,“易湛是太子,是未來皇帝,乃大臣百姓心中不爭的事實,不客氣地說,在皇祖父第一次抱著我上朝時,我就已經是殷朝的象征了,陡然就要將我拉下來,換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皇孫,你看這天下人接不接受。”
“正值動蕩,皇祖父怎么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李云秋動了動嘴唇,“太子之位本該是重華的。”
“你在想什么,母親。”湛長風覷著她,“哪來的該不該,只有能不能。”
“你以為皇祖父只是要一位皇孫么,他要的是皇帝。”
“你認為你能是皇帝”李云秋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女兒,于是此刻震驚非常,“你想當皇帝”
“我如何不想,我從出生就在為此做準備,若我不想,這皇宮關不住我。”湛長風有這個底氣。
“不可能,重華才是該當皇帝的人。”李云秋皺眉,“你們將他怎么了。”
“我不是說了么,皇祖父要的是皇帝,與性別無關,如此便有兩種選擇,一,我繼續當我的皇太子,然后成為皇帝,不過我這一生會娶妻,卻不會有子,但這不要緊,您的重華會成為皇室的生育工具。”
“二呢,”湛長風微笑,“皇祖父將他保護了起來,盡心教他各種帝王本事,只等他學有所成后,出來將我除掉,畢竟能將我當作磨刀石的人,離合格的皇帝已經不遠了。”
“不論哪種情況,現在的太子,只能是我。”
李云秋被這種血淋淋的剖析噎得啞口無言,心中一片凄冷,“你心里那么清楚,為什么還要攪在這渾水里,你到底圖什么。”
“錯了,母親,這是情勢所致,無法避免。”湛長風語調沉沉,“但亦是我所愿。”
“您知道么,母親,我的東西,從來只有我舍棄,沒有被人搶走的,何況我的自由與追求都基于現在的地位,您讓我怎么放手。”
湛長風道“倘有一天,誰試圖阻撓孤的理想,黃泉碧落,孤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母妃,你該慶幸,孤還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