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看這個新來的同窗,神色沒有尷尬也沒有故作理解,好像只是在享受難得的陰涼,倒是和以前遇到的人不一樣。
余笙模樣清麗,峨眉淡掃,眸如星辰,安坐著,雙手置于腹前,隔著窄窄的過道和湛長風打招呼。
文士服與紅顏相稱,溫婉不掩清傲。
她說,“你好,在下余笙,余生的余,予笙的笙。”
李白茅翻了個白眼,“姐姐你還不如不介紹呢,鬼知道是哪兩個字。”
湛長風單手撐著面頰,偏頭懶覷她,眼角似乎挑染了一抹笑意,“予笙尚遺音,梔當年華,美人朝未始,也敢妄余生。”
李白茅聽不出好賴,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懟天懟地的蘭心亭一文霸忽然間拘謹了起來,似嗔似無奈,“我只當夸獎收下了。”
“本也是贊揚。”湛長風道。
坦蕩地讓人招架不住,幸而鐘聲響了起來,棋術課開始了。
余笙聽著老先生對于棋譜的講解,思緒卻不知覺地飄到新同窗身上,短短一個時辰內,印象三變,恐怕翻書也沒翻得如此波折。
初始她長身站在門口,內斂的冰冷和克制,有禮卻沒有情。
一句“足夠了”,又充滿了狂徒式的堅守和氣概,然當她瞇著眼念白的時候又是溫和慵懶的,帶著一針見血的通透。
如果氣質構成了一個人,那么她大概是一分克制有禮,九分敢與天叫板。
湛長風可無意探究別人眼中的自己,拎著棋譜思維放空,下棋真真是她的短板,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在這種框死的游戲里行走,再厲害的棋手就算能破局,也未必跳得出一張盤。
授棋術的老先生一邊講解棋路,一邊引經據典,小半個時辰后讓他們捉對廝殺。
一般是前后座兩人,轉個身就可以了。
湛長風面前是一個叫王熙的少年,這會兒一手捏著棋子,一手捧著肚子。
她看他表情不好,道,“不舒服可以休息下。”
“不,不是,”王熙窘迫地笑笑,“我只是一著急容易肚子疼。”
“可能是肝脾不調引起的,小癥大患,有空去醫館看看罷。”
“唉哎謝謝,你還會看病啊。”
“我不止會看病,我還會看相,”湛長風面無表情地說,“這時你放下棋子,你肚子肯定不疼了。”
王熙懸在棋盤上的手不敢動了,瞪大眼睛,看看自己手中的白棋,再看看此時恰好對著的空位,“真假,不是,你別騙我,我明明都要輸了,而且這位子很廢啊。”
湛長風沒再說話。
王熙瞧了她一眼,猶疑再三,終于破罐子破摔地將棋子落了下去,霎時殘存的白棋連了起來,大龍活了
“我贏了”少年震驚地大叫道,它怎么活了
大多數人一局已經結束,也不拘于距離,各自走動尋找合適的對手。
王熙大叫的時候,正好一人走過,聽聞便是冷哼一聲,“還以為如何呢。”
他瞥了眼湛長風,頗有點傲視的意味。
“這是誰”湛長風隨口問道。
王熙皺皺眉,“于之淮。”
李白茅管得很寬,隔著兩張案子還扭脖子喊,“于之淮,高手。”
湛長風挑了挑眉,李白茅丟下對手顛顛跑過來,壓著聲音道,“下棋的高手,你若贏了,他就不會僅是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