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七弦見她未著社學之衣,又是一副從水里出來的模樣,心雖疑惑,卻沒有遲疑地放下懷中琴,施手援救。
他的指尖堪堪碰到她的衣服,異變陡生,一只手鐵鉗般箍住他的手腕,同時一腿屈膝頂上來,宮七弦本能運氣掙脫,卻發現如何運氣都掙不脫手腕上的鉗制,生生挨痛擊,幾乎是在同時,整個人被掀翻過去,砸在碎石遍布的地上,手被壓在頭頂,一膝蓋又下來,撞在腹部同一個位置。
宮七弦痛得身子都弓起來了,緊而呼吸一促,窒息感襲來,他掰扯著如鷹爪般扣著他脖子的手,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又驚又怒地盯著壓在他上方的人。
那張俊俏的臉透著弱態的蒼白,嘴唇沒有血色,一雙眼睛深邃漂亮,是如琉璃般的深灰色,好像容納了整個冰冷卻蘊藏著無數生命的宇宙,溫和,又不含一絲感情。
一種無法言說的寒冷從心底蔓延開來,宮七弦幾乎不敢反抗。
但是那人松開了他,直起身子,默然地向潭水走了幾步,她的手指微動,憑空抓出一個荷包,里面是一顆名為“永恒”的種子。
她的眉將將壓下,透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凝重,隨后那顆種子被丟入了潭中。
一聲嘆息好像抽去了所有力氣,她癱軟下來沒了動靜。
宮七弦踉蹌著退開好幾米,顧不得查看身上的淤青,緊盯著地上的人,生怕她再起來。
良久,宮七弦才試探著走進了些,那人的氣息似乎強了一分。
宮七弦遲疑地搭上她的手腕,此前一幕沒有發生,他不知不覺地松了口氣,但又更疑惑了,脈象很正常且不說,這人的真氣竟如此弱小
如此弱小怎會將他壓制得沒有還手之力
湛長風醒了,沒有感覺到危險,翻了個身繼續睡。抬著手剛想給她擦臉的姑娘默然了,不確定地叫道,“你醒了”
“困。”
“那你好好休息。”門合上了。
湛長風起來的時候看見了夕陽,它金橘的光,暖洋洋地籠著窗臺上的君子蘭。
她兀自出了神,細究又不知道自己在回憶什么,有人站在門口,“醒了”
“嗯。”湛長風回頭看著余笙,“你將我撈上來的”
看來這回是真醒了。余笙確定她無礙,才回道,“不是,聽說是宮七弦將你帶到了明經閣,先生們認出了你,便讓我幫忙照料。”
“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煩了”余笙關心道,她還記得當時這人一副渾身濕透的慘樣,手上還都是血。
“沒事。”湛長風抻了抻腰,“就是不小心掉進了瀑布下的潭里。”
余笙也沒有追根究底,只是對她絲毫不在意的樣子有點微惱,哪有人對自己的生命這樣輕描淡寫,然她又似乎沒有立場去惱,只好道,“你一天沒有吃東西,先過來吃點。”
確實有飯菜的香味從門口飄進來,湛長風觀察著屋內簡單卻不失雅致的擺設,“這是你家”
“嗯。”
“謝謝。”
“這話你還是跟宮七弦說罷。”余笙想起她還不知道宮七弦是誰,補道,“就是帶你回來的那人,問竹樓的琴癡。”
“他那兒我自然會感謝,這跟你道謝不沖突。”
余笙笑笑,抬眼便見她下了臥榻拆起被面來,不禁打趣道,“我好心照料你,你轉頭就要將我家被子拆了”
“我用過了,不干凈,替你洗洗。”
余笙一時啞然,“放下罷,哪里有客人到主人家留宿,還幫忙洗被子的。”
湛長風頭也不回地說,“習慣了。”
什么意思。
余笙怎么想怎么不對勁,又不知道哪里不對勁,干脆也不阻止了,“先吃飯罷,你還有力氣洗被面”
湛長風想起她的辟谷丹已經吃完了,而且目前沒靈石買,只好回到日常吃飯的流程里。
她將拆下來的被面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一旁,跟余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