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摩挲,午遠站了起來,他轉身往祠堂里間走去,陰影遮了他的身。
過了會兒,他回來了,手上捧著一段白骨,瞧著應該是股骨。
“諸位都知道,七位死者的尸骨都是我驗的。”午遠將骨頭置于案上,“但有一點,我并未公布。”
“起先幾具尸骨血肉啃盡,只余骨上淺淡的咬痕,我雖不能確定是何種野獸所為,但心有疑慮,那就是這些咬痕太平整,只是太淺太模糊,不能肯定。”
“直到最近的案子。”午遠瞥了眼林武,“該生在聚義堂后園遇害,幸林教頭及時趕到,保留了一部分尸身。”
死的那人是林武的一個學生,那日他恰好去看望他。林武沉沉嘆了口氣,可惜晚了。
午遠繼續道,“檢查這部分尸身后,我可以肯定,吞噬他們血肉的,不是野獸,是人。”
他冷漠的聲音配著祠堂的陰冷,讓人一哆嗦。浯河林武的神情幾經變化,驚駭非常。
“你說什么”浯河身體前傾探向午遠,弄得案幾拖曳作響,他顧不得自己的失態,大聲道,“你再說一遍,你特么告訴老子是人吃人”
午遠沉默不語,范之里壓了壓手,“安靜。”
他仿佛蒼老了幾歲,聲低啞得像是這間不見陽光的祠堂。
“這太過驚世駭俗了,所以午遠在我的授命下,謊稱找到了狼毛,暫且將兇手的帽子推給狼群報復。”
這幾個大老爺們不由反胃,人吃人吶
生吃,將整具身體吃干凈,腸啊腦啊毛發啊,可一點也沒剩
戰亂的時候也沒發生過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這還是人嗎”林武狠拍了下桌子。
“這真是人嗎”范之里嘆了口氣,他寧愿相信是精怪做的。
“還有另一事。”一直不說話的陽明先生睜開了眼睛,“我們世代守護的好藥山已經沒了,按照祖上的規矩,祠堂保管的那件東西應該交出去了。”
浯河“但是交給誰,往哪兒交,祖上的人只留了句交出去,其他什么也沒提醒啊。”
“這件事我自有定奪,你們就不要管了。”午遠冷冰冰道。
午遠是守祠人,可能知道些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幾人聽他這么說后,就識趣地揭過了這樁事。
“是我多管了。”陽明先生告了個歉,接著道,“好藥山一事出現后,青白山多了很多外來修士,武考和統考也趕上一塊了,這段時間需要加強守衛,要麻煩浯河林武兩位道友了。”
兩人同答,“職責所在。”
最后范之里看向眾人,“青白山歷盡風雨榮辱與共,但再堅固的堡壘也禁不起后院起火,某些心術不正行事偏激的人該剔除就剔除了罷,不要讓無辜的人寒心。”
浯河心里一個咯噔,猜到他也許是在說鄭白,“范老是說但也不能肯定無辜之人真的無辜”
范之里銳利地看著他,忽地笑笑,“也是。今日就到這里,散了吧。”
浯河林武起身告辭。
祠堂的門大開,撒進熾烈的光,頃刻又歸于黑暗。
三人沉默地跪坐于祠堂中,俄而,老者嘆道,“優柔寡斷偏幫偏信易被左右,難堪大任。”
陽明先生睜開半只眼,“罷了,好藥山已沒有,也不用選什么守山人了,就隨他去吧。”
“最后舉行一次山神祭,就當結束我們青白山的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