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覺中,他對她產生了一絲好奇,哪怕看不穿她的真實目的,也沒有一定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因為對他而言,并不重要,因為很快就會厭煩。
但相反,不僅沒有厭煩,他開始習慣她的存在這對他而言是一個異常的信號。
她懶散、隨遇而安,胸無大志,但對危險的感知又很敏銳,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別人細微的情緒,并做出不惹人厭煩的反應,能夠天然規避很多不利于自己的事。
她才19歲,還很年輕,未經社會的洗禮,秉持著溫善的一面。
可若說她是因為天真不諳世事地想彰顯自己的善良,可卻在目睹丑惡事物仍不動搖自我,也不畏懼丑惡之物,似乎那些黑暗臟污的東西根本沾染不了她分毫。她并不是察覺不到人的惡意,相反,她的敏銳讓她對人的惡意感知更清晰。
圣馬洛島遇見的那個少年也好,景山的那個小村子里被拴著的女人也好,以及那晚他懷著隱秘的惡意與她說明自己的身世,她的反應實在是在他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沈晏清自問閱人無數,卻沒見過像葉絨這樣的,在接收到那么清晰的惡意之后依然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絲陰影。
沒有成為一個趨利避害,麻木冷漠、圓滑老練混入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人。
她鮮活又明亮,膽子卻很小,平日里慫得理所當然,但關鍵時候卻是分毫不讓。就是這樣年輕的姑娘,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竟以一種保護者的方式留在他身邊。
她的內心世界堅固且明亮,不因丑惡之物動搖自我,也不因看不見的未來迷失方向,她的錨堅固無比。
沈晏清竟有些好奇,她的錨是以什么樣的形式存在的。
感覺抓住她手腕的力道漸漸松開,葉絨望進他眼底,說出最接近一切真相的話“若無人期待你存在,至少我真心為這個世界有你存在而高興;若無人愛你,至少這個國家比你想象中要在乎你。”她傾身過去溫柔地抱了抱他,“沈晏清,我無比希望你活著,他們也是。”
“他們”是誰,此刻的沈晏清已經隱有所覺。
從前那些微妙的巧合與小姑娘剛才說的話結合在一起,就像一根線把一切都連起來了。
葉絨的到來,幾個保鏢相繼辭職,隨后換進了幾個不管是體能素質還是偶爾表現出來的沉穩氣勢都不是尋常保鏢可比的人。
只是那個時候沈晏清只當是退伍軍人,根本沒有在意。
以及之后圣馬洛島上穩妥地救下那個少年,阿沃勒戰亂剛起時國家的快速反應,全員無傷地地撤離阿沃勒國境,還有景山以雷厲風行的速度救下那個被鎖鏈困住的女人。
雪崩時,她第一時間抱住了他。
這一幕讓他又想起了那日在阿沃勒撤離時,她不管不顧地撲到他身上,試圖替他擋去榴彈的碎片。
榴彈那么近,她毫發無傷,而他只一只胳膊受了輕傷。
雪崩下,本該被雪淹沒的倆人平安無事地躺在壓實的雪面上,他折了一條腿,而她依然沒受傷。
從前沒有深入去想這種巧合,現在就好像每次他將死之際,總有一只手將他從危險的邊緣拉了回來。
而這只手,便是眼前這個小姑娘伸出來的。
看著纖細又柔弱,能輕易被折斷,卻每次都毫不遲疑又堅定無比。
聯想到她剛才那番話,沈晏清看向她。
小姑娘朝他露出一個狡黠的笑,食指豎于唇間,只能說到這里了。
以沈晏清的城府就算她現在不主動說出國家的存在,他遲早也會發現這一點,畢竟屢次的巧合和她的出現太過一致,沈晏清只要有心去留意就不難發現背后有國家的手筆。
現在葉絨只不過順著當下時機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也好過他想得更深更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