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慘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么表情才好,頭疼不已,顧不得生氣,一把捂著她喋喋不休最會氣人的嘴。
不久之后,平安京降下了第一場雪。
沒有風。
只有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而下。
天地間,僅剩下雪花簌簌飄落的細碎聲響。
犬大將神出鬼沒,從天而降,高大的身形穩穩落在積雪之上,步履輕盈,沒有發出絲毫動靜,更沒有驚擾到任何人。
瀧姬察覺到異樣,掀開御帳簾走出去,就看見犬大將正站在廊檐下,微笑注視著自己。
“在這里過得開心嗎”
瀧姬迎著他的目光,默了一息,點點頭,臉上浮出歡喜又甜蜜的笑,“當然很開心啦。無慘為人大方,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跟他在一起。”
犬大將微微頷首。
聽見這話,心里著實松了口氣。
然而,不等他那口氣喘勻,就聽瀧姬語氣陡然一轉,露出罕見的沉肅凝重“爸爸這次過來,是準備替我跟弟弟報仇的嗎”
“報仇”
犬大將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不禁啞然失笑。
感慨這個女兒還是一如既往的睚眥必報。
就,很可愛。
像是看不出他在笑什么,瀧姬目光自他身上挪開,碎金的眸子眺望朱紅色闌干外的庭院。
那里,積雪又堆了厚厚一層,已經將犬大將的腳印覆蓋得看不見一絲痕跡。
“當時,我真的很害怕。”
“在失去月長石之后,差一點,只差一點我就要眼睜睜看著僅剩的弟弟死于非命。”
“爸爸”
瀧姬輕聲呼喚著犬大將,得到對方是回應后,她重新看向他,故作無所謂地笑笑,碎金的眸子卻涌閃爍著脆弱惶恐的水澤“在你跟媽媽看不見的地方,我跟弟弟,差點就被東國部下抽出骨頭,當成是露慶生的賀禮。”
“只是,那時候,無論我如何害怕,如何呼喚你的名字,你都沒有出現”
“東國的妖怪,大搖大擺闖入我們西國領地,甚至,毫無道義地偷襲我跟弟弟兩個小孩子,只為將我們當做生辰賀禮,送給是露,博得她的歡心。”
“爸爸,你說,我們跟她無冤無仇,她到底是為什么這么怨恨流著你跟媽媽血脈的我們”
犬大將沉默下來。
他知曉。
可他也確實沒有那個心思。
瀧姬笑了笑,抬手抹去眼尾的水跡,不再看他,轉而撩起自己垂至胸前的銀發,不停纏繞指尖,垂落的長睫,在碎金眸底散下諱莫如深的暗影“說起來,是露這個名字,可真的非常耳熟”
“我還記得她呢。”
“那時候,弟弟尚未降生,她大搖大擺走進了我的家,趁著我們都不在,趁著我媽媽身體不適,趾高氣揚抖威風。”
“呵,那副場景,我至今記憶尤深”
“瀧姬”
遲疑片刻,犬大將愧疚地喚著她的名字,誠懇道歉,“我已經警告過是露,不準再踏入我們西國領地。如今,發生這種出乎意料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也是我處置不妥當,才會又讓你經歷這種可怕的事情。以后”
瀧姬打斷他的承諾,直白問出她最關心的事“爸爸會替我們報仇嗎”
像是怕他忘了,瀧姬直直看向他,略顯犀利的眸子徑自看入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瞳深處,仿佛是要看透他的內心“媽媽一直都跟我說,你是西國的王,會為了守護西國的一切奮不顧身。而現在,擺在你面前的事實,不僅僅是我跟弟弟差點被害,就連你的妻子、西國的另一位主人,也遭受了東國的冒犯。”
“這份奇恥大辱,唯有用來犯者的鮮血才能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