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崎感受著仙門陣印對魔族來者的排斥,眉頭微微皺了皺,才抬步上天閣的臺階。
湮贐之正坐在血池里閉目調息,血肉再生的過程極為痛苦,他為尋得天材地寶,闖各種窮兇極惡之地,短短時間里受傷嚴重。
聽到門外通傳聲,他沒有睜開眼睛,只道,“進來。”
石崎行完禮后說,“月圓之夜的魔淵門大宴,尊上可去”
魔門被封印上萬年,終于得以打開,暢通無阻,魔族歡欣鼓舞,在月圓夜設宴。只是尊上一直忙著為蒼吾劍尊找尋修復靈脈的靈藥,從未過問此事。
湮贐之聽到仍然不感興趣,只是面無表情從血池里走出,紅衣瀝出血水,他披上一旁侍從遞上的外衫,心不在焉道,“不去。”
石崎道,“尊上露一面即可。”
湮贐之頭都未回,“不必。”
石崎擔憂地說,“按照仙門對我們的忌憚,此次大張旗鼓為魔門大開設宴,必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萬一有人趁宴上雜亂混進來”
“有人”湮贐之聽他話里有話,停下問道。
石崎看到尊上滿身落下白發,緩慢轉過來的血眸,銳利中帶著血腥煞氣,偏偏一張臉又生的美艷無雙,無端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詭邪。
他沉聲道,“蒼吾劍尊在尊上手中,仙門中人必將想辦法營救,蒼吾容澤,長清關朔,衍虛聞羽,蓬萊少宮主,妖君,佛門他們都是各仙門后繼天定之人,若可趁此宴引他們來此,將他們一網打盡,必可大挫仙門六域。”
“一網打盡”
“是,尊上不是一直都想將那幾人除之而后快嗎我們可趁此機會設下天羅地網,叫他們有來無回。”
煙籠寒月,天塹山脈寂靜深冷,蓮鏡金黃衣袍更添一層渡化的佛光,衣袖很寬,手杖環鈴叮咚清脆。身后風風火火追來一青衣少年,手中拉滿金色彎弓,流光在夜空中乍現,空箭破風,“你們若不去,那我自己去”
蓮鏡移開一步,旁邊容澤暴露在少年眼中。
容澤捏緊手中劍,一言不發。
天塹山脈有巨大的溝壑,夜晚浩瀚深邃,如同望不見底的深淵。他遠遠望著那道魔域之門,手指在劍柄上,別人的命劍,他本該動不得。但是他稍一用力,就能順利拔出一段。
一個劍修,無法再主宰自己的劍意味著什么
拂微劍本是劍刃銀白清寒,劍出霜降,本是劍隨其人。但此時這把劍卻沉寂封沒,在誰手中都無差別,毫無半點命劍該有的反應。
“魔淵門宴,不問來處。”他低聲道。
蓮鏡罕見急切開口,“好。”
他想起那個猶如上界仙神,無數次靜立血泊中而白衣不染分毫,玉冠長劍向他走來,仙姿絕世。曾經蓮鏡常常跟在他身后,為世間冤死亡魂渡輪回,褚長溪會刻意停下等他,會在他念叨“戒律千法”時用凌緞纏住他手腕,拉著他走過一個又一個暗無天日的鬼城。
蓮鏡想起出入鬼域,被萬千邪魂纏身的那一晚,身邊是不斷逼近的妖媚美人面,可他一仰頭,是青年逆著月光干凈又飄渺的白衣,怔愣間,青年用劍劃斷一片衣擺,將綢緞纏他腕上,遮住他的眼,要他別看,說“你看著我,心勿亂”。
可是蓮鏡的心反而亂了。
蓮鏡將法杖插在腳下的泥土里,空出的手慢慢纏好散落的凌緞,月光落在年少僧人慈悲憫目的臉上,竟是平靜又冰冷,“他為了天下蒼生好像什么都可以付出。”
依石而立的聞羽沉沉嘆氣,“可是誰要他付出了。”
一旁面紗遮面的女子,往前走,翻腕撥出琴弦,琴音如有實質一道道劃出,觸及山石草木炸裂,崩散出絢麗的星火,在夜空里,隨曲繞山河。
云霧飄渺,青山微雨。窗外吹來的風帶著泥土濕氣的清草香,遠遠望去,仙葩閬苑,浮山此起彼伏,行云在山間似流水可掬。
只是如此美景的天閣殿內,有人衣袖一動,密密麻麻的鎖鏈便于虛空現形。
浮動的魔氣,冰冷漆黑的玄鐵雖然無聲無息,但能讓人寸步難移。
褚長溪被囚禁多日,最遠能移動的地方只有離床塌步。但他似乎并未覺得不滿,甚至還站在窗邊負手欣賞山巒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