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種種,不過是你我歷的一場劫罷了。”褚長溪雖被抱在懷里,臉上仍是冰雪之意。
他發絲散落著,云霧氤氳繚繞的眉目更顯仙氣美麗,但也仿佛堪破塵緣,進入大道無情之境的神佛。
他在下界所經歷的一切,無怨,無恨,也不在意
那便也是無情,無愛
湮燼之指尖微緊,眼眶里積蓄的水光慢慢黯淡、沉寂。
三兩步直接邁入闕宮,將人放在榻上,湮燼之半蹲下,沉默著為褚長溪穿鞋襪。他一手握住褚長溪腳踝,小心珍惜的像是捧著易碎的稀世珍寶。
褚長溪穿好鞋,就聽湮燼之低著頭道“對不起。”
褚長溪沒回話,便又聽到一句
“對不起。”
“”
“對不起。”
“”
“對不起”
他就那么半跪,頭也不抬,聲音低低的,一遍又一遍,道歉。
也不知是說了多少。
神宮天境,窗外仙霧花樹,斜斜吹進來的風,卷落了一些花瓣,褚長溪衣衫上落了不少,湮燼之瞥見花,也才看見那白衫抱他時也染了不少血。
湮燼之似乎更愧疚了,抬起頭,歉意地看著褚長溪,“對不起,臟了”
他似乎也不知道,那一句句的道歉里,到底在對不起什么。
褚長溪望著他。
湮燼之在那目光下,發紅的眼眶,眼淚一顆一顆滾落。褚長溪第一次那么直白的看著一個人在他面前哭,他也看明白了,這人是帝君,可他也還是下界那個湮燼之認為自己傷害了最愛的人,害死了最愛的人,苦苦煎熬悔恨了一百年,生死不能,受盡了痛苦折磨的湮燼之。
那不到千載的歲月,雖對于幾萬年的神生來說不算什么,但是那千載卻太過于深刻,沒有身為帝君的壓制,轟然釋放的愛,因誤會愛恨交織的折磨,真相揭然,痛苦悔恨的瘋魔特別是最后那一百年,心愛之人被自己害死,他活著每時每刻的思念與煎熬。
所有的情感,都像是刀子往他靈魂里刻,每一刀,每一幕,都血淋淋的疼。
眼前的人至今還沉浸在下界那一場人生里,與其說是上古戰神威嚴冷峻的帝君多了一段湮燼之的人生,不如說是下界愛恨癲狂的湮燼之只不過恢復了一段身為帝君的記憶。
下界的那些悔恨,痛苦,不是恢復了帝君的身份記憶,就可以突然沒了的。所有情緒,直到兩人獨處,發酵到極致。
褚長溪第一次看見人真可以哭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湮燼之微微偏頭,又低下去,伸出手,緩緩撫過褚長溪衣衫,掌心靈光,一點一點清除那些血跡。
無論是身為帝君,還是下界那個暴虐血腥的魔頭,他都最想護褚長溪干凈。
可是褚長溪卻曾臟在了他手里,死在了他手里
他都無法原諒自己,還說什么讓褚長溪原諒他
“長溪不原諒,我本也沒奢求你原諒,”湮燼之不敢碰他手,便抓了一片袖擺在手里,攥得緊緊的,嗓音呼氣仿佛都帶著痛,“討厭我,不想見我,殺了我,我本都可以,但是”
但是他沒多少時間了。
他們沒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