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褚長溪落座,他轉頭看向余下人,又轉回來罷了,帝君也從未曾刻意阻止褚長溪探查。
向石桌一揮袖“你要的乾坤鏡。”
乾坤鏡可窺人間,鏡邊纏龍,鏡面此時成虛無,只有煙云翻滾。
司御翻手準備施法“你要看什么”
褚長溪道“聞馳生。”
蒼梧雖為仙門之首,但先前下界,容澤似乎并不常出面理會仙門事,他生性也不適周旋。而聞馳生已為門派掌門,性情穩重,又八面玲瓏,常與仙門各界一同議事。
人間若出異常,他或許最先察覺。
司御點頭,以命格為引,鏡面緩緩出現一人身影。
天界幾日,下界已是幾年過去。下界靈力不是忽然枯竭的,慢慢捕空,最先引起躁動的是各方秘境中的上古妖獸,接二連蘇醒,作亂。
聞馳生正領仙門各派除妖。
褚長溪指尖敲了敲鏡邊,示意司御可以停下了。司御收手,問“怎么又想下去了”
司御勸道“你下去也無用,道法自然,尊重萬物命運是天道,任何人力所為,最終都會以逆天以責,以受天譴。”
“倘若有一日,眾生皆毀,那也是天道之下眾生自當有的命運。”
“與一人無關,與這世道也無關。”
褚長溪手指還落在鏡上,耐心聽司御絮絮叨叨“好,我不去。”
司御聽他答應,滿意的捋了捋胡子。
琴已渡好,褚長溪把桌上琴收了,換成茶具,煮茶。須臾,滿座茶香。
他挽袖給司御倒了一盞,司御邊喝邊心事重重。
褚長溪閑來無事,便閉目養神,一手支額,一手敲著乾坤鏡邊,一下一下,輕輕響聲。
但這聲響落在司御耳中,敲的他憂心不安。
帝君便是此時回來了。
他從石階上走下來,天界服飾多素雅,但帝君自下界歸來,便一直穿下界那一身衣裳,玄衣翻卷,翻出紅艷的里衣。紅的像血,與天界仙云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血腥氣。
眼瞳沉黑,低垂著眼,手里攥著什么,一步一步過來,身后跟著一言不發的青龍。
走過木亭時,一陣風吹過,吹落的薄雪一陣陣雪霧。
似乎被風雪迷眼,他停下。
明明漆黑像是照不進一點光的眼睛,透過冰冷的霧氣看向石桌邊坐著的一人時,身上沉重的氣息一瞬松了,眼底明亮的光溫柔的涌出來。
只是看著總覺得悲苦。
司御起身欲行禮,被帝君看了一眼,便只好閉嘴,輕手輕腳退遠。
褚長溪靜坐不動,身上落了雪,眼睫也結出霜粒,察覺到有人來了也并未睜眼,只是指尖還落乾坤鏡上。似乎不想被人拿走。
湮燼之在他身邊慢慢蹲下去,將那鏡子往褚長溪手心推了推。褚長溪睜開眼睛,正對上湮燼之深情目光。
“怎么了”湮燼之抬手幻出一柄傘,撐在褚長溪身上,“今日怎么像是不開心了”
褚長溪把鏡子拿給湮燼之看,說“人間過的太快了。”
鏡子不特意施法時,只有一片模糊的煙云翻滾著,可也有人只要看著,便能透過鏡面看到人間去。
人間快冬至了,快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