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景煜在黑暗里摸索他臉龐,摸到鼻息,心里的恐懼才落下去點,又扣住他手腕摸他脈搏,悶聲酸澀,猩紅的眼框被雨水浸的生疼,他死死咬著牙,“不是說了不許你替孤擋刀劍的嗎你為什么不聽,你為什么你為什么”
“我不會有事。”身側草木茂密完全遮住他們,褚長溪才停下,回的這一句仿佛帶著安撫,昭景煜的心口又疼又暖。
雨水沖的人身體冰涼,褚長溪的手心只能感受到一點溫熱,昭景煜在大雨里攥緊了那只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
他探褚長溪脈搏的手也一直不肯撤下,喊他名字問他傷口如何了的話也反反復復,定要得到他的回應才罷休。
后來回到宮中,昭景煜不顧宮人的阻攔死死守在褚長溪面前看太醫為他醫治,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長溪背上的那道傷口,哪怕太醫跟他稟明,褚公子身強體魄,武功高絕,還百毒不侵,并無大礙,讓他不要擔心。
但他什么也聽不進去,他看著那道傷口流出烏黑的血,他眼睛血紅,眼淚無聲往下落,他不顧儀態抱住褚長溪,把臉埋進褚長溪脖頸處,吐字顫抖,“長溪,你不可以受傷,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離開孤”
“孤好怕”
生在帝王家,昭景煜早就明白這深宮里沒有什么手足親情,從他出生起,不知遭到多少來自至親的謀害,他也同樣冷眼看著其他皇子被母后害的非死即殘。父皇無能,又縱情酒色,他從未享受過父子天倫,也從未得到過父皇在意。
他九歲那年被母后用死送上了太子之位,此后繼續被外公一族仗攜跟其他皇子們爭斗,他被逼討父皇歡心,討群臣認可,討天下人一個好名聲
他長達十六年的人生,見慣了生死,流慣了血,也用盡了手段去爭去搶去迫害別人他以為他的心早就冷的不會動,也不知道害怕和疼了。
但是當他看到褚長溪背上那道傷,看他雪白衣衫染上刺目紅色,昭景煜害怕極了。
他怕這個人會死,怕被這個人丟下。
見這人受傷,他心口攥緊了似的疼。
他喜歡褚長溪,喜歡的都要瘋了。
他守在受傷的褚長溪榻前一夜不愿合眼,他太害怕這人會離他而去,他想和他生死與共,想和他相伴一生。
所以后來,待褚長溪傷好,昭景煜執拗的一遍遍詢問對方為什么以命相護
已經痊愈的人正端坐于廊亭香案前自己與自己對弈,聽了他的問話,頭也不抬,仍舊專注黑白棋子,話說的也十分淡然,
“那劍上有毒,殿下若沾上,會有性命之憂,而我則無事。”
所以才將他護在懷里,替他擋了那一劍
昭景煜知道這或許就是褚長溪心中全部所想,那毒若是他沾上恐難以活命,而褚長溪體質不同,他百毒不侵。
但昭景煜心中想要的卻不僅僅是這個答案,于是緊撐著眼瞼執著又問,“那你為何要救孤”
“職責所在。”
“僅僅因為職責”
“對,若非殿下以為還有何故”褚長溪似不解,終是從棋盤里抬頭看他,眉骨清目,如遠山靜水,里面無一絲情緒波動。
風吹的落花簌簌,飄揚過來砸在褚長溪白衫肩頭又輕輕滾落,白的越白,紅的襯血。
褚長溪因他一直不肯移開的沉沉目光,略是困惑的眉目輕垂下去思索,片刻后,他像是想明白什么,將手里的棋子輕輕置回棋罐,轉而拿過桌上的配劍,一聲錚鳴,脫鞘的劍尖直指昭景煜面門,語氣倒是十分誠懇。
“殿下倒是提醒我了,想來我也不是什么時候都能顧全殿下的,殿下需得勤加習武,方有機會自救。”
語畢,褚長溪手里挽了個劍花,劍端倒置給他。
只是因為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