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景煜亦是很長時間才有動作,他低頭想看什么,又不敢看,垂下的眼睫,輕顫著不敢睜開眼睛。
鮮血順著劍刃滴落,落入荒草,枯黃顏色染上艷紅,如今日宮中漫天紅綢,如他喜服衣擺成一色。
握劍的那只手很穩,刺入心臟的位置,也絲毫不差,褚長溪另一只手牽著三皇兄,也始終沒有放開。
原來他所思所想,所害怕的一切都會發生。
“長溪”昭景煜剛一開口,喉間就涌上腥甜,大口大口的血從口中溢出,血腥味充斥天地間,但他仍然能聞到他心愛之人手上淡淡冷香。
沒人知道,清冷寡情的小公子,對世上萬事萬物都不入眼,卻獨愛花下舞劍,紛落花瓣若落指尖,他會細細碾碎,指尖沾上花紅,便也染上花香。
于是他在宮中種了大片大片海棠,花海花紅,四季常開。
至這一刻,昭景煜突然覺得死在褚長溪手里,也不難接受了,至少臨死前,他在他眼中,他入他眼。
但褚長溪見他不停吐血,不知怎的,冰冷神情恍惚一瞬露出迷茫,是昭景燁抓緊了他的手,不停喚他名字,才驅散干凈。
隱隱約約的淡香飄過來,他聽見褚長溪說,“你若讓開,我可不殺你。”
他眉眼靜靜,姿容仍如月下雪原,寒光凌凌,他拔出劍,血水噴濺,吐字成冰,“放我們走。”
“好啊。”
他沒說他本就要放他走的,也沒說,你即便殺了孤,孤也愿放你走,他只是笑著看他,對旁邊葉楓吩咐不準動手,不必追捕。
他看著褚長溪側臉噴濺的血污,很想為他擦干凈,但他生不出力氣,胸口的血洞比夢里還要疼。
他終于支撐不住,膝骨慢慢彎下,一點一點往前,最終摔下去。
他倒在血水里,眼前血色太過紅艷,和他身上喜服也融成血色,往哪里看,眼中都刺疼如剜目。
可他為何還是不甘心呢他盡全力昂起頭,看褚長溪離去的背影,和夢里一般無二,不會回頭,也不會在意他死活。
他抬起手,很想扯他衣袖,像兒時那般,像初見那回,小小少年郎,將傘舉至他身上,陪他一起走過風雪,他那時太希望有人能陪著他了,他想牽他手的。
可少年為難了片刻,便將衣袖放入他手中,說,“我自來身上寒涼,不喜與他人接觸,你挽衣袖可行”
昭景煜那時攥緊了那片衣袖,目之所及是少年干凈漂亮玉石一般細膩光澤的指尖,許是等太久,他指尖落了薄雪,像寰宮那顆枯樹,只在冬日里,大雪飄飛之后,乍然堆出瓊花玉葉。
他眼睫也似落霜花,眨動間,驚心動魄。
“你為何如此看我”小小少年,偏頭看他,玉冠束長發,像天上突降,未經世事的小神仙。
他那時心中飄忽不定,不禁問,“你是誰為何而來”
“褚長溪,青山隱隱望長溪的長溪,”少年扯扯衣袖,似不習慣,“為何而來啊當然是為你啊。”
“當然是為你啊”
為了他啊
長溪為他而來。
對他好過。
還曾多次救他性命啊
到底從哪里開始錯從哪里開始變的
為何最終會親手殺了他呢
不,不會的,長溪若要殺他,為何還會多次相救
有什么東西在腦內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