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大雨覆蓋了溪城,雨簾將能見度變得極低。
初春未過,雨水里的寒意浸散在空氣里。尤在殯儀館這等陰氣重的地方,即便有紙錢燒起的熱意,仍是將不少家屬凍得搓手跺腳,再看四周雪白瓷磚墻上蒙著的霧色水汽,被燒錢時不時撩起的熱度一驅,半干半濕地凝聚成水痕落下,配上黑色磚、白孝服,更叫人覺得心底發寒。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的溪城西郊殯儀館,昨兒半夜來了個大客戶,因為出手的紅包過于闊綽,早早便將最寬敞的廳堂留了出來,甚至還請好了大師掐算出今日最適合送葬的時辰,為此,后半夜送來的尸體都得在停靈間的一口薄棺里化好妝排隊。
屋外百米處,露天停車場。
一輛極其絢麗如大黃蜂的法拉利停在路邊,副駕車門大開,讓后座的人費勁地鉆出來之后,想起什么,又倒回去將一束軟趴趴的菊花帶出來,沒有包裝、這花連花瓣都是蔫巴巴、軟趴趴的,讓雨打了兩下,就有一朵啪地當場折斷、掉進雨水里。
拿著花的人嚇了一跳,蹦到旁邊撐著傘的朋友懷里,揮著手里的花抱怨似的說道“咱就不能換一天來嗎蘇家又不窮,葬禮肯定不止辦一天,來這晦氣的地方干嘛啊”
鞋面落下處恰是水坑,濺起的痕跡老高,一半污水濺上花枝,另一半飛到旁邊一個穿著青春運動衫,還戴著棒球帽的女孩兒身上,她原本撐著透明的傘站在一旁,而今看見自己褲腿上的水痕,皺著眉頭開口
“不想來你就自己回去。”
說罷女生奪過她手里的花,不知想到什么,格外愉悅地勾了勾唇,這笑容將那張青春單純的面龐襯出一分邪氣,“反正我是想看看,她平時那么能勾引人,現在躺在棺材里,是不是也比別的死人有魅力。”
既她這樣說,旁邊兩個跟著的女生只能對視一眼,默默跟上她的背影,同時眼神交流著
以后可別得罪北星
確實,她記仇起來連死人都不放過
三人離開時,雨水里的影子也一并跟著離開。
但那個總被雨水淋漓打破波瀾的水坑里,隨著其中幾道陰影離開,卻慢慢浮現出另一道身影,顏色紅得刺目,卻未在水坑中留下任何影子。
雨傘收束,在殯儀館大廳旁的長廊滴落連串的水痕。
走在后面的兩個女生看著最跟前的人忽然停住腳步,怔在原地,因為停得實在太久,不由上前道
“北星你怎么不走了”
“怕了嗎”
被她們詢問的人身軀令人不易察覺地輕震,回過神來的時候,收回了即將踏進廳堂的腳步,四下看了看,仿佛剛回魂似的觀察周圍。
“北星”
陪她一起來、就因為聽說蘇明繡目前還沒下葬,所以要來看看她死時樣貌的兩個朋友都困惑又不解地看她,不明白她剛才來時這么囂張,怎么現在快到祭拜廳,卻慫了起來。
殊不知,聽見她們倆這聲“北星”,當事人比她們還懵逼。北星看了看四面八方的挽聯花圈,再看頭頂這滴落雨簾的屋檐,唇瓣微張,心想,這什么情況
她明明上一秒還在宿舍里寫畢業論文,只不過閑著無聊翻了翻一本無聊的小說,怎么打了個盹就站在這里了
身后的朋友就戳在她的后腰上,壓著嗓音催促“快呀,你不是說要看看蘇明繡的死相究竟多丑嗎我打聽過了,現在還沒火化呢,咱們走快點還能趕上去停靈間”
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