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載入中
蘇明繡薄唇剛啟,未來得及說出半個字,就被腦海中紛至迭來的記憶淹沒。
她的眼前突然陷入了黑暗。
并非是她失明,而是眼前似乎被太多的東西所阻擋,能看見的便是那朦朦朧朧的黑暗,她看不到任何東西,卻能聽見利刃割過肌膚、兵器沒入骨肉的聲響。
然后是燒焦的煙味、奇異的肉香味,還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她不知道在這樣的環境里靜靜待了多久,直到腹中的饑餓傳來,肚子仿佛要被燒穿的痛促使她不斷掙扎出這片黑暗,但她就像是傳聞里被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身上仿佛有千鈞萬鈞的重量,使她不得動彈。
直到她一點一點,從這個世界里掙扎出去,翻過身的那一刻,耳畔轟然聲響,一只白骨頭蓋咕嚕嚕地滾到她腳邊,半邊腦袋上連著皮,眼眶里鉆出幾只蛆。
“啊”
她驚叫一聲,后退兩步,驚飛遠處林間黑鴉一片。
此刻她方看見,自己原本被層層疊疊的死人壓在最下方,而周圍處處是尸體,還有不知姓甚名誰的墳包小山般連綿隆起。
她置身一處亂葬崗。
“蘇家這也算大勢已去了”
“蕭周開國二十載,蘇家雖戰功煊赫,卻恃寵而驕,先前逼退突厥,護衛疆土有功,但世子戰死沙場,蘇老請封次子承襲,卻被圣上拒絕,早有怨言而今謀反,便是給天子遞刀,落得而今下場,也屬他們咎由自取。”
“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聽到這番言論的時候,蘇明繡正在一條狗搶個饅頭,那狗膘肥體壯,徑自往城間酒肆里鉆,她細胳膊細腿,因攆不上在道旁摔了一跤,跌得滿身泥污。
狗在院子里叼著那饅頭斜眼睨她,成了精似的咧著嘴,像是在嘲笑她,隨后又從喉嚨里發出汪洋聲,一溜煙跑走了。
倒是驚動酒肆小二,提著掃帚朝她攆來“哪來的乞丐怎在這兒擋道快滾快滾”
蘇明繡剛站起來,又被竹掃帚抽進泥濘里,耳畔卻出現很多的聲音
“大哥,非去不可嗎”
“自然,明繡,你如今在都城,錦衣玉食,卻不知邊疆尚有許多同你年歲相當的孩童,活在外族劫掠陰影之下,朝不保夕,食不果腹。”
“那大哥是去保護他們”
“是。”
“爹此番突厥已入都護府,連破八城,若再不請命,待他們向東渡河,都城危矣”
“圣上此番連換數將,卻于朝野之上對我蘇家請命一再無視,便是心存忌憚之意,凌兒,你自幼通讀史書,又怎會不懂”
“他這也忌憚,那也畏縮,偏偏就不怕亡國嗎”
“你給我住嘴”
如史書里常常記載的君臣之權斗爭,蘇家與蕭周之間,勝利的是皇帝。
但那也僅僅是一朝皇帝。
在蘇明繡顛沛流離半生,于本朝天子晚年暴政后,拉起一支起義軍勢如破竹地從南一路往北,破都城,開宮門之后,風水輪流轉,勝的又成了蘇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