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不動,心中卻在腹誹,藏在被子里的手都捏成了小拳頭,努力想讓自己忍住這寒冷,但等到后背不那么冷了,卻不知不覺在燒得格外旺的殿中入睡。
直到她的呼吸變得平穩,蘇明繡收回自己的手臂,睜開眼睛看著背對自己的人,一直在運轉的內力平息下來,她掀開自己的這邊被窩,從床榻上離開,隨著她行走的動作,原本已經在被窩里變成暖色的指尖,重新變得蒼白暗淡,瞧著就冰冷不已。
等小皇帝次日醒來,早不見這位鎮北王的身影
轟動整個太醫院的小皇帝暈倒問題,在得到妥善的解決后,距離這位蕭周初位女皇的及笄禮又近了許多。
因她并無后宮,故而宮中慶典諸事便交由禮部主持,又因王朝歷史上從未有如此年輕的女帝登基,禮部無法從舊典中找到慶祝帝王及笄的流程,將此事規格模式一拖再拖,每日朝會都在拉扯這問題。
蘇明繡坐在龍椅旁的鎏金寶座上,指尖又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扶手,黑沉沉的視線看著殿外不知何時又灰下來的天空,不知在思索什么,看上去沒有任何要打斷這些老臣的意思。
蕭覓云穿著朝會袞服,不斷將目光投向她,在發現今日這位攝政王并不在意朝會內容時,便抿了抿唇,出聲表態,同意禮部大學士的建議。
甫一下朝。
蘇明繡就要求內閣領事并六部尚書到勤政殿議事,皇帝的鑾駕自然同她一塊,才剛進勤政殿,就聽她開口
“今冬北方凍災嚴重,連都城都需特設粥棚救濟災民,我要你們核算如今國庫錢糧能夠支出多少用于戰事。”
“微臣斗膽請教右相,此為何戰”
“突厥,”蘇明繡言簡意賅地說道,“三年前突厥首領趙依阿布已伏誅,族內分裂,無論他們如今是否再一統,今冬氣候,必定促使他們南下。”
即便朝廷如今還未接到戰報,但蘇明繡知道這一戰遲早要打,即便不在此刻開戰,蕭周也必定要有足夠的措施應對突厥突然南下掠奪的問題。
她在心中思索北方邊關守城的駐將人員,又聽內閣大臣里的主和派出來勸告她,國家先前耗費巨力重新統一,現在內憂重重,不宜起外患,況且今年國庫空虛,若是強起戰事,恐怕不利于國民。
旁邊坐著的小皇帝輕輕挪了挪身子,早朝朝會一動不動坐了許久,現下又要在勤政殿聽他們議政,免不了想輕輕活動筋骨。
誰知蘇明繡忽然將問題拋給小皇帝
“陛下以為此事當如何決斷”
蕭覓云“”
她感受到了在程青的課上都沒體會過的緊張,陡然被鎮北王點名,聽到戶部稟報的數字,她在心中算了算,知道若是突厥來戰,國庫定然無法維持這等大戰的開銷。
最好的辦法是暫忍此辱,與突厥議和。
但蕭覓云想到蘇明繡的出身,還有她出自將領世家、對外敵的厭惡,猶豫許久,只短促說出二字“當戰。”
此話一出,幾位主和的大臣登時有些不贊同地皺起眉頭,卻不敢將表情露得太明顯,畢竟連他們都知道鎮北王的性子,也知曉皇帝如此說,是為了討好這位攝政王。
“如何戰”蘇明繡又問。
蕭覓云下意識地看向她,雖然很不喜歡蘇明繡在朝中獨攬大權,但她也知道,蕭周如今的戰事,多半都要依仗這位鎮北王及她手底下的將士。
半天沒等到答復的蘇明繡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知怎么,很輕地笑了一下。
隨后,她輕飄飄地落下一句,“有勇無謀,是為匹夫。”
同樣地,只有野心而無與其匹配的能力,坐在這皇位上,便是懷璧其罪。
其他大臣聽見了攝政王對皇帝的訓誡,皆是眼觀鼻鼻觀心,等到蘇明繡重又轉過來之后,紛紛上表,請她顧及國本,勿興兵戈。
直到勤政殿群臣散去,蕭覓云都沒再出聲說過一個字,回到乾元殿時,整個人的心情差到極點,連御膳房今日新做的菜肴都沒興趣動筷子。
阿月看她心情極差,猜到她肯定又是早朝的時候受了氣,屏退左右,溫聲勸她,再過幾日就是誕辰,當高興些才是。
“朕自然是想高興的,只是有些人非要來添堵罷了。”
她說的當然是蘇明繡。
明明沒打算給她放權,偏要假模假樣地讓她議政,還在群臣的面前教訓她,蕭覓云非常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