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寒冷的風從蕭覓云進來時的幃帳外鉆入,明明只是初秋的風,沒多少冷意,不如冬日那般刮人皮骨,小皇帝自己沒覺得有什么溫度變化,可只是很輕的一陣風飄進來,卻讓在屋子最里頭床鋪上的人咳了兩聲。
蘇明繡房內的燭火還沒熄滅,隨著病重,她的五官靈敏度下降,不喜歡有人待在自己的附近,所以每晚都是天剛剛黑就有人進來替她將屋子里的燈點亮,在她睡去后,這些燭火往往燃燒到近乎天明的時刻才會燒盡。
次日來送藥的人,則會替她將這些燭臺都換過新的。
而今她的影子被燭火拉長,昏暗的光線里,她稍稍瞇了瞇眼睛,將小皇帝模樣看清楚,放下手之后,不緊不慢地問
“陛下要帶臣回哪兒的家”
蕭覓云這一路已經明白了蘇明繡對自己的關注究竟細節到什么地步,若非有心,怎會這樣仔細
她不信蘇明繡對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人從前那么喜歡抱她,可自從她逐漸長大,反而像是有了什么忌諱那般,不輕易碰她。
蘇明繡明明就是對她也有感覺,只是不肯承認。
“只要你愿意,”蕭覓云朝她伸出手,珍重地許諾,“從此我在的地方,就都是你的家。”
她不要蘇明繡死在這個無人可知的地方。
大周的英雄,怎么可以埋骨在這無名之地蕭覓云想,即便蘇明繡要先自己一步離開這個世界,這人也要死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她要和蘇明繡生同衾、死同穴。
可是坐在床鋪里的人聽見她的話,卻沒有小皇帝想象中該有的反應,只是很平靜地反問她
“若我不愿呢”
“”
想象中小皇帝憤而離開的畫面并未發生,蘇明繡頗有些訝異,她知道蕭覓云的自尊心很強,肯定受不了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
可她似乎低估了蕭覓云對她的感情。
“你不會不愿,”聽見她話的人如塞外的白楊,久久地佇立在那里,后半截的聲音變低了許多,“你只是口是心非。”
“以前怎不知皇帝這般自戀”
“你不承認喜歡朕,是么”
“是。”
這話一出,屋子里便陷入了寂靜,只有燭火燒芯的噼啪跳動聲。
蕭覓云突然想起以前與這位鎮北王相處的時光,那時候沉默的、話少的總是自己,而這個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總愛找很多的話來逗她,似乎就愛看她被逼到不高興,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樣。
不像現在,都是她在絞盡腦汁地找話題,增加兩人的相處時間,而蘇明繡往往愛答不理,難得開口,也多是將人噎死的話。
她待了半天,沒有留下的理由,只好假裝自己的尊嚴沒有被她無情的回答傷到,若無其事地轉過身要往外走
“那朕明日再來問一遍。”
誰知剛掀開簾子,因為心神都不在腳下的路上,小皇帝被門檻絆到,因來時將外面的人都驅得稍遠,沒人來得及扶她,眼看著她被門檻絆了下、踏出一步后又踩到斗篷的邊,要臉朝下跌到地上
忽見一道明紫的緞帶從后方甩出,如水蛇般纏上她的腰身,將她往后一拉,或許是力道難以控制,竟直接將人從屋門口的位置,直接拽到了床邊。
蘇明繡很輕地“嘖”了一聲。
似乎不太滿意自己如今對功力的掌控程度。
仍有些驚魂未定的人下意識地扶住床的邊緣,緩過來的第一時間既不去看腰間因失去內力而松垮垂下來的腰帶,更不在意自己差點就破相的臉蛋,而是轉頭去看蘇明繡,“你為何如此緊張”
門外的將士都沒反應過來,若不是時刻關注著她,蘇明繡怎么可能第一時間能將她安然扯回來
“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