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駕久久不歸都,都城中難免有消息催促。
可小皇帝遲遲不能說動蘇明繡與她一同返回,眼看就要入冬了,臨近年末,官員的考核評定,民間科舉的殿試,還有六部內閣諸多瑣事,都等著她回去裁定。
這座城的鼠疫已經穩定了下來,不再往遠處擴散,也有不少的病人揀回性命,這些時日來,往隔絕區送來的人已經少了,太醫和將士們也不再如以往那般來去匆匆。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唯獨蘇明繡不肯離開這里。在這段時間里,她容許了小皇帝每晚來自己的屋子里睡覺,鉆進她的被窩,偶爾發現藥是焦糊味,也會裝作不知地全部喝下去。
直到
她在某個清晨,于搖晃的車轍聲里醒來。
睜開眼睛的鎮北王,即刻就看見了在自己面前的蕭覓云,周圍的侍者都被清離了車廂,暖和的馬車里只有她們兩個。
蘇明繡腦袋里有些微微的昏沉,她很快就知道了眼下的局面,定定地看向蕭覓云。
本來還有些緊張、假裝在看書的小皇帝被她這么一看,心中不知哪來的底氣,強勢地說道,“鎮北王于社稷有功,朕不許你留在這種地方。”
蘇明繡懶得理她,內力運轉,抬手就想從這馬車里離開,結果手腕剛動,忽然聽見一陣丁玲的悅耳動靜。
“”
她低頭一掃,瞥見束在自己手腕上的細絲,上面還掛著金色的鈴鐺。
小皇帝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格外心虛地挪開視線繼續看書,“等回到都城,朕就替你解開,你別想跑。”
蘇明繡盯著那細線陷入沉思,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讓小皇帝生出這種心思的。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
牽動的鈴鐺一陣作響。
空的。
脖子上倒是沒有。
她放下手,正想說話,擔心她這張嘴再說出什么過分話的小皇帝趕緊丟下書,撲過去,結果馬車壓到石頭,她沒捂上蘇明繡的唇,愣了一下,干脆仰頭,用唇堵住了對方的嘴。
太醫院以死相諫,要她戴上的那層面巾被滾燙的唇碰到,隔了不如沒隔,小皇帝下意識地動了動腦袋,在對方唇上碾磨了一下。
蘇明繡抬手把她推開。
結果力氣太大,讓蕭覓云的腦袋磕到了馬車壁,小皇帝瞬間就紅了眼眶,捂著后腦,紅著眼睛問她
“你能不能別死在朕看不到的地方”
“朕求你了,讓朕陪你最后這段時日,可以嗎”
蘇明繡沉默片刻,還是啟了唇,在小皇帝絕望的目光里,她很輕地問,“撞得痛嗎”
本來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不知怎么,蕭覓云眼底的淚就控制不住地滴答滴答落下,將她鼻梁下的那片透明紗巾全部打濕,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來那么多的委屈,都在這一剎那找到了發泄口,如決堤的洪水。
“痛啊。”
她淚留得厲害,哭著說,“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