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曾經有個執著于要同自己過四季的人,她放下手機,泡在暖洋洋的熱水中閉上了眼睛。
大年三十這天。
明珠公館八號樓,于宛如坐在后座,看了眼時間,擰著眉頭,讓人通知還在屋里沒出來的于念快一些,等到那匆忙的身影上了車,眉尖非但沒松開,反而皺得更緊。
“你穿這身”
看到于念隨便裹著的羽絨服,于宛如冷淡地命令,“換一套,讓王媽給你挑,我給你三分鐘時間。”
于念對上她的目光,像是想說些什么,過了會兒,還是沉默地開門下車,幾分鐘后,穿著黑色的小禮服裙、搭了駝色的大衣,穿著靴子重新上車。
雖然沒有和于宛如說一句話,但從她不耐煩地撥弄裙領綁帶的動作,就能看出她有多不喜歡穿這類衣服。
但旁邊的家長全沒在意她的動作,等小轎車在墓園附近的花店停下,她便繼續吩咐于念,“去買花。”
于念下車之前,本來想確認品種,但想到她每年都不變的安排,懶得費這口舌,徑自往花店里去。
過了會兒,她走回車窗邊,聲音平平地敘述,“老板說今年沒進玫瑰,只有白菊和。”
于宛如沉默片刻,回了她一聲知道了,讓她上車后,拿起手機打電話,不再搭理她。
等到抵達陵園,于念望著她親自拿著抹布擦拭墓碑的動作,在旁邊安靜了會兒,想要過去給她幫忙,卻被于宛如抬頭的目光定住。
“她一年到頭都孤零零地在這兒,你難得過來,陪她說會兒話吧。”
于念僵在原地。
她看著墓碑上那張與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年輕面龐,干巴巴地張開唇,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說什么
即便每年都被于宛如過年時帶到這里,一遍遍告訴她這是她的生母,可她從記事起就沒有關于生母的任何印象,讓她能說些什么呢
遠處直升機螺旋槳動靜掀起的風吹亂她的頭發,于念回頭去看,見到直升機落在陵園草坪空地上,有人從上面抱下來一籃籃新鮮的、仍帶著露水的新鮮大馬士革玫瑰,朝著這邊而來。
于宛如的司機上前接洽,而于念站在原地看,神色有些復雜。
每年都是這樣
明明已經從歐洲的玫瑰莊園訂購了這么漂亮的玫瑰,卻仍要她下車親自再買一束,于念覺得于宛如這性格當真古怪極了。
“嗡。”
兜里的手機震動,她抽空拿出來瞥了眼。
上面是簡單到連群發都毫無誠意的“新年快樂”,但她看了眼消息發送人的頭像,又覺得應該只是那女人發錯了。
蘇明繡這種無利不起早的人,怎么可能給她拜年
于念收起手機,過去幫忙布置這些花,等到于宛如祭奠完自己的生母,天上正好飄起朦朧的小雨。
她接過司機遞來的黑傘,走到于宛如跟前,卻聽她說“不用,給你母親撐吧。”
黑傘傾斜,徒勞地擋住那方雪白的墓碑。
這一刻,于念忽然想通了來自于宛如身上的古怪究竟是什么,是虛偽。
對已死的人深情,對活人不屑一顧,可兩個都叫她辜負了。
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她陡然問面前這道仍半蹲在墓旁的人,“既然你這么愛她,為什么要跟蘇明繡結婚”
于宛如正在往紙錢的鐵盆里丟最后一部分,撥動灰燼,想要讓那火舌跳得更高些,被映亮的面龐是這灰蒙蒙天空下最亮的部分。
她揚了下眉頭,神情很淡,“不要在你母親的墓前,提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