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陸心知斛律偃可能察覺到了什么,咬了咬牙,實話實說“我在看燕豐掉落的東西。”
“什么東西”
“不知道。”羋陸停了下,又說,“可能是一個放毒的東西。”
“你想要毒死我嗎”
羋陸沒想到斛律偃會問得如此直接,安靜了一會兒,他忽然揚唇笑了起來“不,還有我,我和你一起死。”
話音未落,抓著他手腕的力道再次加重。
斛律偃的臉上沒有絲毫起伏,好似羋陸只說了一句無足輕重的話,可羋陸能感受到斛律偃胸腔里洶涌的情緒。
斛律偃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著那般平靜,無波無瀾的水層下面,是一場欲來的山雨。
“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斛律偃語氣堅定,倒像是在向羋陸做出某種承諾,只是這種承諾的話聽起來有些可笑。
羋陸并不感動,他問斛律偃“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很糟糕嗎”
斛律偃說“我從未覺得這個世界不糟糕過。”
“那么為何你還想活著”羋陸看著他,“或許死了才是一種解脫。”
斛律偃沉默了。
等了片刻,羋陸反而松口一笑“你看,你也回答不上來。”
羋陸沒有和斛律偃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的意思,既然嘗試失敗,那便罷了。
他動了動手腕,想讓斛律偃放開他,可話未出口,就聽得斛律偃說道“我生來不是為了求死。”
羋陸頓了頓。
“這個世界如何糟糕,都與我無關,只要我還有意識,我便要活下去。”斛律偃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帶著諷刺的意味,“死有何難難的是活下去。”
斛律偃抓著羋陸的手坐起來,長發順勢落到他的肩頭。
他的臉被燭光籠上一層淡淡的暖色,可這點暖抵消不了他眉眼間的冷意,哪怕他嘴角微翹,看似在笑,卻笑得人心里發寒,雞皮疙瘩止不住地往上冒。
“縱使天地容不下我又如何縱使那些人容不下我又如何只要他們還未將我打倒,我就有站起來的機會。”
斛律偃吐出來的每個字都砸在羋陸心上一般。
羋陸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病了太久,連思想也病了,他從未有過斛律偃的這種念頭,哪怕是一秒也沒有。
“我的命由我,不由其他。”斛律偃說完,驀地松開抓著羋陸手腕的手,往上抬去,撫上羋陸的臉頰。
這些天來,他一直在斷斷續續地做同一個夢。
他夢見藍天白云,夢見碧綠草地,夢見徐徐微風吹到身上的清涼感。
他夢得最多的,還是那個笑盈盈地坐在草地上招呼他過去的人。
那個人的臉被光線模糊,只能看見凌亂的黑發和淺色的衣袍。
不過斛律偃知道,那個人就是羋陸。
他無數次想要看清羋陸的長相,卻無數次被強烈的光線刺得眼睛發疼。
他的指尖從下往上,滑過羋陸嘴唇、鼻尖、眼睛,最后輕輕將掌心覆蓋上去。
他感受到了羋陸因緊張而急促的呼吸,呼出的熱氣全部灑在他的掌心里,像有羽毛掃過,很癢。
盡管這個念頭早就有了,卻在這個時候達到巔峰。
他掌心下的這張臉。
究竟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