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再也不敢在此處逗留,爭先恐后地想要逃離。
混亂之中,七星昆侖劍被卷入黑霧的漩渦中心。
下一瞬,狂風如海嘯般撲來,原本集中的黑霧在天上炸開。
白天變成黑夜。
一時間什么都看不見了。
斛律幸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怎么會輸得如此容易
他的兒子怎么會死得如此容易
倘若是夢,那必定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起來的噩夢。
此時此刻,他只想趕緊從夢中醒來。
可事實證明,他沒有做夢。
因為斛律偃眼中的仇恨是如此真實,那雙黝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幾乎和十多年前斛律婉的眼睛一模一樣。
而他最討厭的就是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目睹了他的狼狽、他的不堪、他的求而不得,他拼盡全力都無法得到的東西卻通通被他的父母擺放在了那雙眼睛的主人唾手可得之處。
斛律婉。
又是斛律婉。
十多年過去了,他仍舊生活在斛律婉帶來的陰影之下。
斛律婉這個名字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他至今無法走出的夢魘。
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兩臂皆失,只能躲不能攻。
斛律偃也沒有直接殺掉他的意思,像是貓逗老鼠一樣,慢吞吞地逗著他,嘲諷地看著他拼命躲避的樣子。
他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
十多歲的他只是個資質平庸的少年,早早拜入名門,日以繼夜地修煉,卻被斛律婉用一根細細的樹枝打得落花流水。
他狼狽地倒在地上,頭發凌亂,衣服沾滿塵土,臉頰臊得發燙。
他艱難地抬頭,然后看到了斛律婉亭亭玉立的身影。
斛律婉穿著藕粉色的衣衫,裙擺被微風吹拂,烏黑的發絲規整貼合地梳成漂亮的發髻。
和他的狼狽比起來,斛律婉則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連那根把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樹枝也玷污了她五指的潔白。
他聽見他們娘的笑聲傳來“小婉,快把那根樹枝扔掉,多臟呀。”
斛律婉嘻嘻一笑,聽話地扔掉樹枝,轉身投入他們娘的懷抱,撒嬌地說記“樹枝不好用,還是劍好用。”
他們娘寵溺地點了下斛律婉的鼻子“不是你說要讓著弟弟嗎”
“弟弟入門得比我晚,是該讓著,等以后弟弟比我厲害了,就該弟弟讓著我了。”斛律婉在他們娘的懷里扭過腦袋,對著斛律幸粲然一笑,“是吧”
不是
我不需要你讓
我也不會讓著你
斛律幸眼角溢出幾滴血淚,忽然腳上一疼,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他低頭一看。
左腳沒了。
斛律偃如鬼魅般地落在他面前,嘴角微翹,垂眸看他。
這一刻,斛律偃的臉穿過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嚴絲合縫地和斛律婉的臉重疊,連垂下眼瞼的弧度都如出一轍。
斛律幸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疼痛使他幾次幾近昏厥,他沒了雙臂和左腳,只能坐在地上往后挪去。
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斛律偃的臉上。
斛律婉。
真是斛律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