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人影與他身側的那匹馬在那幾乎與天相接的盈尺深雪里顯得格外單薄,沒有分毫人定勝天的那種孤傲,只讓狐王覺得分外無力。
可林不玄的眼神卻刺得這位記事起就在身處雪中的狐王感到愈發膽寒。
她伸手提了提貼身紅裙的衣擺,姣好的臉上稍顯些許不自然,積雪將長街御道掩埋,雪中的人與馬雙雙頓下腳步,狐王紅唇微微挪動,輕聲問:
“林大人何出此言”
林不玄邊牽著馬往回走邊是笑,“妖尊大人何故再演狐妖幻術天下奇絕,但我能上當一回,也不代表我回回都能上當。”
“尊座演技不錯,但可惜的是,也只限于不錯而已,只是其中的紕漏也不算少的,今日尊座所來,哪是放我走,或者是下什么逐客令不過是勸返而已”
“眼前看似大雪封疆,漫山遍野白茫一片,令人望而生畏,我想,我此時還在幻境之中吧欺負誰沒看過楚門的世界”
“我來的地方的確是有蘇,不過并不是此地,此地應該是青丘,狐妖擅幻術,顧欽自然也會,當日借幻術辦成有蘇督撫的模樣來騙一騙鄉野的小妖誰能看得出來”
“我起先還以為你是哪國的妖王兵敗之下無奈求援,可,涂山亂世,妖尊重創的時候難道還會放過這時機反跟著妖尊去揪一方叛徒不成都想當皇帝嘍”
庭院口上的狐妖撐著傘,腳下下意識撤了一步,也不討究林不玄說的楚門的世界是什么,她握著傘的手有些汗津津的,眸光略微發散,半晌才是問: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林不玄漸行漸近,天間的雪剛剛停下,他才窺見飄零的白芒之外的樓閣街道,坊市與城邦。
極致的望氣術之下,遙遠的遠方上高高筑起的城墻在崩塌,碎石與火焰在雪中奔騰,閃耀著的璀璨的陣法法術如同隕星般劃過夜空,在他的眼中交雜。
林不玄緩緩回眸,看著這只演不下去的紅毛狐王毛色由紅轉白,鮮艷的唇上也顯出幾分病態的蒼白,她依舊撐著傘,神色有些黯然。
林不玄行至庭中斟酒,微微嘆了口氣:
“尊座實在太過急躁了,其實沒必要我一來涂山就這么趕著來請我入圈套,連帶著所有的條件與否,都顯得太倉促了,今日既說是可有可無了,當日怎還許以自身當賞賜的”
“不過若是放在尊座的角度,那確實可以理解,如今有蘇與純狐二者虎視眈眈,尊座顯然沒有那么多時間來籌備,況且你知道的消息相較于她們也沒多多少,拉攏我或是制約我,這都是在情理之中的結果。”
“所以得搶在二者之前,你也知道我入涂山是有為了報仇的意思,但念至自己送上門來我反倒未必會起疑不如玩個大的嘍”
妖尊無力地撇下手中的傘,紅傘落在雪里,滾了一圈,像是凋謝的罌粟。
她素白的尾巴幾乎與雪同色,妖尊的雙眸有些失神,掩唇輕輕咳嗽道:
“你既然早已知道,怎不殺本我以先生如今的修為,要我的命,想來也不難吧”
林不玄其實有有點迷惑這事,他早就給輕鸞講過自己看出來了。
可小狐貍不見她的時候整日說著要她碎尸萬段來著,如今真送上門來了,是磨磨蹭蹭支支吾吾的念叨什么“不急先跟她耍耍”,“本座都不急你急什么”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