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們連行尸走肉都算不上,行尸走肉好歹不會威脅到別人。可他們的存在卻如同噩夢一般籠罩在家人、朋友頭上。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是常態”
“我曾經治療過一位母親,她的兒子因為吸毒砍了她兩刀。她躺在病床上,還一直問我們她兒子怎么樣了,有沒有事”
裴佳思沉悶的聲音從遲修明的腹部直接蔓延到了心肺深處,隱隱拉扯著。
裴佳思松了手,坐了起來,雙眼因為痛哭而紅腫著,鼻尖也是紅的,長而密的睫毛上沾了幾滴晶瑩的淚珠,輕掃著眼下的陰影。
她低下頭,繼續開口,語氣很平靜,可兩只交纏在一起的手指卻狠狠攪動著,修剪整齊的指甲似乎都要被她扣出縫來。
“我從小到大一直都很討厭我哥,小時候明明是他把我們班上男同學的頭砸破,卻偏偏要說是我做的。”
“還有我爸,他也寵著哥哥,雖然我知道他對我也很好,可這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我不會傷害到我哥的利益上。”
“我在莊園里長大,莊園很壓抑,壓抑到每個人見到爺爺都恨不得跪下來,再看不到他的也只能做不能說。這樣的日子真的很難熬我差點就堅持不下去了。”
或許是還發著燒,裴佳思的話顯得有些語無倫次,沒什么章法,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
遲修明垂眸看著她攪動的手指,指尖已被她摳出了印子,紅的刺眼。
他閉了閉眸,伸手緊緊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嗓音低沉“別弄了。”
裴佳思抬頭看她,水洗過的眸子清澈明亮,眼底卻蒙了一層壓抑和不解。
“是我做的不好嗎是不是我這個女兒當的不稱職,他才會變成這樣”
遲修明不會安慰人,他喉結滾動兩下,最終只吐出一句“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是他女兒啊。”
裴佳思低下了腦袋,整個人無力地倒在了床上,緩緩閉上了眼睛,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
因為裴宏耀是她的父親,所以盡管此事和她無關,可她依舊不能原諒她自己。
遲修明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依然滾燙。
他起身,接了一盆冷水,用毛巾將她臉上的淚痕擦拭干凈,沖洗之后再仔細擦拭著額頭、脖頸等部位,進行物理降溫。
每過十五分鐘,他便重新擦拭一次。
就這么來回直到快到十一點了,裴佳思的燒總算退了下去。
他也累的不行,簡單沖洗一番后,便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陽光順著窗簾灑在了裴佳思的臉上,她睜開眼,神情仍有些恍惚。
她稍一側眸,便看到了沙發上的遲修明。
他個子很高,酒店的沙發顯得很短小,半截腿微微屈著放在外面,身子側傾,是個看起來就很不舒服的睡姿,身上也只蓋了一件大衣。
裴佳思回憶起昨晚的景象,徹底愣住,所以她昨晚不是在做夢
遲修明親自跑到這個距離市中心有五十公里的酒店來找她了
想到這個可能,裴佳思的心臟深處某根弦在深深震動著。
片刻后,她小心翼翼掀起了被子,邁著輕慢的步伐走到了沙發邊。
遲修明面朝著茶幾,眼睛微微闔著,白皙而精致的臉龐在微弱的光線下散發著光澤,睡著的他比平時少了幾分冷淡,多了幾分溫柔。
裴佳思看呆了。
遲修明就在此時睜開了眼,剛醒時的惺忪眼眸毫無防備,直直地看向了裴佳思。
裴佳思心臟劇烈跳動著,猛地移開了眼,耳尖躥起一抹紅。
她甩著雙手,動作很尷尬,僵硬地打了聲招呼“遲醫生,早啊。”
遲修明坐起身來,將大衣放到了手邊,眼底恢復了清明的冷淡,看向裴佳思“你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裴佳思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