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兩步,周粥碰到張海洋,他挎著大挎包,戴著手套的手里捏著一個撿垃圾用的鉗子,漫無目的在街上轉悠,像是非洲大草原上的野生動物,做出戴著小帽拿著相機的攝影師搞不懂的行為,
“嗨”周粥向他打招呼。
張海洋的臉上快速出現笑意,就像咕嘟嘟冒泡的海水,他揮動手里的垃圾鉗,叫周粥過去。
周粥看看手里的資料,又看看熱情的張海洋,然后噠噠噠跑到張海洋跟前,“你找我什么事嗎”
張海洋說“沒事,想問你手上的紙還要不要”
周粥抱緊資料,“當然要。”
“哦。”張海洋失望地說,“還以為你不要了。”
周粥再次搖頭,然后看著他手里的垃圾鉗,問道“你可以給我玩一會兒這個嗎”
張海洋把垃圾鉗子給他,周粥把資料放在路邊,用石頭壓好,才接過垃圾鉗,“你可以再給我一個易拉罐嗎”
鉗子頭隨著周粥說話一動一動。
“可以。”張海洋好脾氣地答應,從挎包里取出一個易拉罐,扔到地上讓周粥撿著玩。
啵啦啵啦,周粥玩出聲音。
“哥哥,你為什么撿垃圾上次你在唱歌,上上次你在遛狗。”
張海洋答“自從李鳳錢阿姨去世后,他們就讓我當垃圾站的暫時管理員,等到有人接收我就退休。周粥,我以前見過你。”
“是嗎”周粥想了想,“對不起,我沒有印象。”
張海洋笑了,“你當然沒印象了,我在劇院門口唱歌的時候看見的,每次你和你媽媽進出劇場都浩浩蕩蕩的,黑壓壓的一片人,你們兩個一出現就是當代摩西分海。”
“那個劇院呀”
“好多劇院。”
周芙兩個月一次演出,演出的劇院不固定,劇院與劇院之間的距離不近不遠,每個劇院吸引的客人基本上是固定的,它們像是夜幕上沿著自己軌道運行的星球,客人就是星球的居民。周芙帶著周粥在這些星球間奔來跑去,心里裝著一套繁瑣復雜的運算法則。
“我看著就累。”張海洋感嘆。
周粥贊同,“但是小芙說那是她的工作,哥哥,你的工作是什么呀”
張海洋嘿嘿一笑,“我沒工作,就天天唱唱歌。”
“哦”周粥眼睛瞪的圓圓,嘴邊也因為驚訝撅起來。
“周粥你看,人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社會人會把時間分為工作時間、朋友時間、家庭時間,在不同的時間遇到不同的人。工作時間遇到同事老板、朋友時間遇到哥們閨蜜、家庭時間遇到父母愛人和小孩。”
周粥點頭。
“但是周粥你有沒有算過,那個時間占的比重最大”
“工作時間。”周粥想都不想就回答,因為以前周芙每天都在工作,周粥雖然跟在她身邊,但卻分不到多少時間。
“對呀,所以如果我上班了,我遇到同事老板的時間就是最多的。我很喜歡他們嗎為什么一定要和他們在一起相處”
這哪是周粥能答上來的,周粥想了好半天,才說“你是大人,你要養家。”
“我知道,如果我上班了,我的父母就不會擔心,也不會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抬不起頭,我的妻子也不會擔心,我們的未來是有保障的未來,我的女兒也會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在一個好學校上學。
雖然每天被工作剝奪了很多時間,但是下班后,我們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吃飯看電視,做一些無聊的事情消耗本來就不多的家庭時間。大家都是這樣勤勤懇懇地生活的。”
周粥附和,“這樣很好呀,所以你為什么不去工作”
張海洋回答“因為我沒有父母,沒有妻子,也沒有女兒。我所說的一切都是我二十歲的規劃,但二十一歲是我就沒了父母。周粥,我沒有力氣工作了。”
“反正我現在很快樂,雖然這種快樂不能讓我變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