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草機一大早就在工作,修剪過于茂盛的早熟禾。夜晚舉辦各種宴會的餐廳在早上就是大家吃早餐的地方,餐盤相碰聲與嗡嗡的交談聲混合在一起,最終被后廚巨大洗碗機發出的悶聲掩蓋。
周家的早晨從來都不似小鎮那般寧靜。
周粥的房間空蕩蕩的,小主人不在,家具玩具畫冊們就是簡單地疊放在空間里。風把碎花窗簾吹起,周芙擺放在周粥桌子上的花微微顫動。
衣著飄逸的弟子們路過這間屋子,穿過花園,向周齊禮的書房走去。周齊禮已經戴上眼鏡,拿著煙斗,一邊看報,一邊等他們了。
周粥躺在花園伴著虎尾草和紫花地丁生長的花叢里,正好看到他們的衣服下擺浮動的樣子,輕飄飄的,好像他們衣下只有靈魂在支撐。隔著柵欄,誰也沒有發現周粥,他枕著自己胳膊,數了數規整花園里的郁金香,看了一會兒藏在海棠樹葉縫隙中的天空,才爬起來做自己的事情。
他要去給槐秋棠送報紙,這是小奴隸要干的事情之一。
房間傳來訓斥聲,周齊禮靠在椅子上,臉色不大好看,書桌上擺放的的除了玄學相關的,就是一些詩歌神話,還有弟子們交來的作業,大部分都是半夜三更絞盡腦汁的產物,即使弟子們把自己的腦子交上去,周齊禮也只想批注幼稚二字。
弟子們苦著臉,站成一排挨完訓后,還要展示自己修習的法術。
園子斜對角,距離周齊禮書房最遠的人工湖畔,周粥正坐在長著狗尾草、金色狗尾草和蒲公英的草地上看報紙。槐秋棠離不開湖,面對著周粥半個身子在湖里,半個身子趴著岸,手肘撐著地讀報紙,周粥眼睛時不時越過報紙上方邊緣看槐秋棠,手不自覺揪著蛇莓和狗尾草。
他不喜歡讀全是字、還有很重印刷味道的報紙。
槐秋棠眼睛順著報紙下移,眼神平靜無波,像黑洞一樣,不止光會被吸走,連時間進去都會停滯。
也因此,他身上沒有腐朽的味道,反而多了永恒不朽的沉寂氣質。
槐秋棠真的很喜歡讀報紙看新聞,不管是時政要聞還是八卦周刊他都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好像已經成為他靈魂的必需品。周粥卻絲毫不關心這個世界發生了什么。
“小芙的爺爺也喜歡看報紙。”周粥和他搭話,“爺爺說看新聞會知道世界的變化,能讓我們有所準備。”
“騙你的。”
“嗯”周粥睜大眼睛。
“要是真有什么事,他得到消息的速度一定比媒體快得多。”真等登報才知道,周家早完了,槐秋語氣平淡地說,“看新聞是一種消遣,消遣他人的苦難與幸福。”
透明泡泡好沉重好陰郁的男主
周粥問“你也是在消遣嗎”
槐秋棠合上報紙,兩個人之間放著一個精美的果籃,是周粥帶來的,他掰開一個蘋果,和周粥一人一半,慢悠悠道“活人看悲劇新聞會一邊慶這事情幸好不是發生在我身上,一邊擔心萬一發生在我身上該怎么辦。我就不用了,不管什么糧食危機還是物種滅絕,我都已經死了。就算這個世界將爆炸,我也可以一邊吃蘋果一邊說反正我已經死了。”
周粥“快樂會不安,但悲傷不會,悲傷的底下還是悲傷。你是最悲傷的人。”
“你說得也有道理。“槐秋棠把矛頭指向小孩,“那你呢一點新聞都不看,不是快死了就是死太久了,已經把自己當作局外人了。”
透明泡泡是因為文化水平低。
他想了一下,要是真的把漢字認識全,幼崽會不會關心一下這個世界。
應該還是不會。
但為什么不會,周粥自己卻想不明白。
透明泡泡猜測可能是他最重要的人都在不用新聞播報就可以夠得著的地方吧
槐秋棠不知道生什么氣,把報紙和果籃里的水果扔到湖里,自己也沉下去了。
周粥自覺做完工作了,帶著小籃子離開湖畔。這個時間點,周芙應該在推著周爺爺呼吸新鮮空氣,他要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