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要求啊。”既然放心不下,就把他接走不就好了,何必對自己如此狠心。陳奕欽無法理解。實在是這些年周芙溫柔體貼的大家閨秀人設立得太穩,導致他都快忘記他和周芙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了。
大概是在七八歲這個人嫌狗憎的年紀,各大世家聚集在周家開辦晚宴,未長成風流公子的陳奕欽十分欠揍地用剛學會的法術嚇唬周芙,周芙無助弱小,被追趕到湖邊。
空中刮著寒風,湖面結著冰,他沿著湖畔向周芙走去“你真膽小真的是周家人嗎”
本來不斷后退的周芙突然停下,用黑漆漆的眼睛盯住他。
無法無天的陳奕欽沒有小動物的警覺,繼續靠近,直到被推到湖里,身體砸碎冰面,湖水包裹住他,寒意從皮膚傳到骨頭。隔著渾濁的水與破碎的冰片,他好像看到周芙蹲在地上朝他笑。
意識變得模糊,漸漸地他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因為欺負人,自己還沒當上天師就先當上鬼了。
嗚知道錯了。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陳奕欽聽到噗咚一聲,是大人來救他了嗎
不是。
睜開眼,是同樣濕漉漉的周芙,她冷得牙齒打顫,問道“你還欺負我嗎”
陳奕欽嗓子眼難受得要命,說不出話,于是被扇了一巴掌,喉嚨里的水被打出來,周芙替他回答“我再也不欺負你了。”
后來他被送去醫院,接受治療,聽說周芙被重罰了。再后來他就忘了這件事,直到此刻這條短信的出現。
陳奕欽的記憶雖然儲存在他的腦海里,但它的去留卻不完全由陳奕欽掌控,讓這段記憶消失的正是這段記憶里的人周芙。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周芙開始改造人們腦海里的周芙,不斷向周圍包括陳奕在內的人輸出一個又一個觀念,這些觀念讓腦海里的周芙變得柔順溫和,嘴巴永遠是微笑的,目光是毫無攻擊力的,她本人的嗓音沒有發生改變,她通過調整語調和內容讓人們腦海的她擁有了一個甜美的嗓音。
新的周芙出現了,她走到那個冬日的湖邊,把向小獸一樣兇狠的小女孩藏起來,藏在她寬大華麗的裙擺下,整段記憶冰封沉入陳奕欽無邊際的腦海里。
但就像小女孩存在過就不會消失一樣,這段記憶也從來沒有消失,只要周芙露出小女孩的一丁點痕跡,記憶的主人就能聽到腦海里冰山破開水面,在陽光下融化發出的水聲。
記憶完整地回來了。
陳奕欽想了想,與其說是周芙不小心漏出的破綻,倒不如說是她故意的。
攤牌了,不裝了,你們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是誰把她變成這樣的呢
“周粥。”陳奕欽抱起小孩,舉得高高,“你媽媽她呀,好像很喜歡你。”
周粥已經哭過勁兒在哼哼,聽到這話下意識回答“當然啦我最喜歡小芙,小芙也最喜歡我。”
嗓子都哭啞了。
陳奕欽把他湊到臉前,額頭貼著他的額頭,“好羨慕哦。”
晚上八點,周芙準時來接周粥回家。周粥七點半就支起一把小椅子在大廈前等著了,陳奕欽拿他沒辦法,也在一旁干等。
周家司機打開車門,周粥有禮貌地說完謝謝后,就想個小球一樣彈射進車里了,精確落到周芙懷里。
“小芙晚上好”
“周粥好乖好乖。”周芙在天師協會的晚宴上喝了不少酒,她先把已經醉了的蘇也送回家,吃了解酒藥后馬不停蹄趕來接周粥。幸好這么多年她練就了即使喝醉旁人也看不出的身體。
她摸摸周粥柔軟的頭發,“今天麻煩陳奕欽叔叔了,快向他說謝謝。”
周粥跳下車,抱住陳奕欽的腿,抬起頭,黏糊糊地道謝。
“好啦,你已經把你的兒童套餐里的小玩具給我了,不用謝啦。”陳奕欽覺得下午度過得坎坷但愉快,“快回家好好睡覺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