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周芙送周粥出門后,返回周家,看到周齊禮在石碑旁等候她。
對周芙來說,那塊石碑不是物件,是她人生的一部分。而那個人,也是周芙人生的一部分。
只有陌生人在周芙這里才是完全獨立的,與人越相熟,那人在自己這里就越喪失獨立性。而家人,已經完全變成周芙心里的一種情感。
經她手的每一件事情,從起因經過到結果,都會被這個情感所影響,最終又會挑動這一情感發生變化。換句話說,她無數次會因情感而干某些事,包括會影響她人生的事,而如果這件事最后失敗了,她心中的挫折與痛苦被它觸動,百倍放大,但最后安撫她的也是這個情感。它就像武俠小說里伴著毒蛇猛獸生長的珍貴藥草。
周芙一邊被折磨一邊被治愈。
由于這份情感扎根周芙的內心,所以它帶來的任何情緒都無法向外排解。它與其他情感混跡在一起,但卻是高高在上,如宗教里的神一般。不管是歡愉還是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最終回歸到它身上,而它凌駕于周芙自己的理想,甚至周芙的人生。
即使現在周芙已經成年了,但和摔碎碗后,第一反應是看周齊禮臉色的那個周芙沒有任何區別。
周芙退了一步,仔細打量眼前的石碑,和別的石碑并沒有太大的區別。而坐在輪椅上的周齊禮,也和其他病人沒有什么區別。這時她才恍然從夢中清醒,意識到夢有多么荒誕離奇。一直以來,她依據心里的情感生活,從未好好看一眼真正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家人,也從未問一問作為人存在的家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父親,你對我有什么要求嗎”
太陽的光芒讓地面褪色,周齊禮在石碑的陰影下,抬頭看著長大成人的女兒說“健康和快樂。”
“不是有出息嗎”
“不是。”
車停在大廈前。陳奕欽沒來上班,但他派秘書小姐在樓下接周粥。司機把食盒遞給秘書小姐,再把周粥從車上抱下來交給秘書小姐。
依舊是大搖大擺進總裁專用電梯,秘書小姐帶著小團子來到七樓。這次主管在電梯口迎接他們,一看到他們來了,他眼睛里就迸發出極度諂媚的、讓人不舒服的光芒,好像秘書小姐和周粥刺激到他無時無刻不向上層伸展的神經。
“汪秘書,這孩子是小陳總的侄子嗎”
“汪秘書,他和陳一靜是什么關系啊”
秘書小姐沒有回答,笑盈盈地把周粥送到陳一靜身邊。主管僵硬的像工業館石像,好讓自己挨過這段難堪的時間,但他心里的咒罵從未停歇一個女人罷了,就算陳奕欽關系不一般,但也絕對嫁不進陳家,這個注定被拋棄的人還敢在他面前擺譜。
陳一靜帶著周粥越過主管,乘電梯上天臺。
把周粥過于豐富的午飯擺出來,陳一靜笑道“你真的能吃完嗎”
周粥捧著臉,把本來就胖嘟嘟的臉擠成包子,聽到陳一靜的問題后朝她眨巴眨巴眼,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
五分鐘后,昨天中午的大叔再次出現在天臺,筆直朝他們走來。
陳一靜“已經成習慣了是不是”
周粥十分熱情招待大叔,把自己的沙拉全部拿出來招待他,于心不忍又在上面蓋了滿滿一層肉。陳一靜給他分了兩個飯團。
三個人吃得正香時,一個陳一靜十分討厭的男同事走上天臺。
“靜靜,我們周末要去玩密室,你去不去”
陳一靜攥住筷子,面上保持微笑“我和你們不太熟,就不去了。”
“玩著玩著就熟了。”不知道男同事是真的沒聽懂還是裝作沒聽懂陳一靜的拒絕,他走過來掃了一眼桌上的飯,“還挺豐富的,給我吃一口。”
說完伸手就準備拿周粥食盒里的鱈魚塊。
周粥可不是好欺負的小崽子,他一筷子打開那只手,兇狠地朝他咧嘴“這是我的,你不準欺負我”
男同事訕訕收回手,“這孩子這么小氣,長大也成不了才。家長是怎么教的。”
這把透明泡泡氣個半死,在他頭上踩來踩去你才小氣你才成不了才
男同事沒有感覺到頭上的透明泡泡,他取下身后背著的羽毛球袋,厚著臉皮邀請陳一靜和他打幾場。
陳一靜想起來自己在簡歷上寫過興趣愛好是打羽毛球,這人還做過調查。
“我們在吃飯”周粥更討厭他了。
“沒關系。”陳一靜摸摸周粥的腦袋,給周粥換了一雙新筷子,抬頭對男同事說,“行,打幾場都行。”
天臺有很大空地,他們兩個就在那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