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波動起來,八卦大陣閃著幽光,但很快被黑影遮蓋。
槐秋棠被封印百年的身體終于脫離了腐朽而陰暗的湖底,他赤腳站在草地上,地心引力的拉扯恍若隔世。
“周粥,我本來計劃但現在我想帶你去個地方。”槐秋棠耐著性子問,“可以嗎”
周粥放開他的手,槐秋棠眸色一暗。
拇指食指圈起來,周粥說“okk”
周芙晚飯時沒見到周粥,周荇跑過來解釋說他炸雞面包吃撐了。
“我說呢。”周芙理解小孩的德行,他從來不吃七分飽,肚子吃圓了還想著再吃一點,惦記著周芙手上沒吃完的邊角料。
然后成功把自己撐得走不動,周芙多次想糾正他這壞毛病,但頂不住他抬眼裝可憐。
“那他半夜肯定餓,晚飯還得給他留一份。”周芙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我去看看他。”
“啊”周荇大叫一聲。
“怎么了”
“姐,你得陪我去”周荇絞盡腦汁找借口,然后瞥見周齊禮推著輪椅從窗外經過,“陪我去和父親一起看母親,”
“你怎么突然想起這個了。”她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卻答應了,回小鎮的機票已經買好,沒多少時間了。
周荇推周芙出去,自己帶了一小袋下午炸的面包。周齊禮注意到他倆,揮手讓他們跟上,三人同行。
周家花園,芙蓉花叢前支了一張小桌子,桌上擺著周夫人的照片。照片里的周夫人的眼睛細長,有非常淺的笑紋堆在眼角,微微抬著頭,溫和而包容地看著注視著她的人。
“把小也叫過來。”周齊禮吩咐弟子,幾分鐘后蘇也趕來,靜靜站在周芙身邊。
周齊禮點上香,身子依靠輪椅有些費力,但他不讓人幫他。
“和你媽媽說說話。”他看向三個孩子。
三個人里,只有周芙有清晰的記憶,周荇腦袋里只有模糊不清的畫面,蘇也就更不用說了。
周芙彎腰摸摸照片,周芙小時候最得意的就是她的媽媽比所有小孩的媽媽都漂亮,明明手機里存了很多她的照片,但此時,周惹仍像要離家的小孩貪婪地看母親最后一眼,要把正和她告別的母親牢牢印在心頭。
周荇把面包放在小桌上,沒吭聲,反而是蘇也小聲叫了一聲媽媽。
蘇也說“媽媽看起來好溫柔。”
通常,亡者的意義由生者賦予。對沒有一丁點記憶的蘇也來說,即使媽媽的樣子就在小小的相框里,但對于她來說,和未經沖洗的底片一樣,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樣。
“她也就看起來溫柔,實際上脾氣大得很。”周齊禮笑道,“你們小舅舅統計過,成年前,她可是離家出走二十次。而且我們那一代人,就沒有不被她打過的。”
“那你呢”蘇也小聲問,周芙和周荇也瞪大眼睛聽。
“我也得喊她姐。”周齊禮稍稍覺得不太好意思,“結婚后就沒打過我了,這算家暴。”
意思是結婚前打過嘍,三個小孩眼神交流,偷偷摸摸地笑。
周齊禮又講了幾個小故事,和周荇有關,“過了預產期好幾天了也沒生出來,我和小芙每天都守在醫院等,小芙比我們兩個還著急。”
“確實。”那時候周芙就和現在周粥一樣大,“我問媽媽為什么還不生出來,媽媽說差點火候。”
然后周芙就不著急了,開始充滿幸福的等待,就像在面包店等待新出爐的小面包一樣。
周荇扯了扯嘴角,“所以我小時候長得黑,你笑話我說我烤焦了。”
周芙裝作不記得的樣子。蘇也想象了一下低著頭咯咯笑,突然間,底片沖洗出來了,因為有人用鏡子把媽媽的模樣折射到她心里,她也因此得以窺見照片里那人生活的世界。
白色蝴蝶從芙蓉花里鉆出來,擺動翅膀停在面包上,很快吸引四人的目光。
“她回來看看我們有沒有在背后說她的壞話。”周齊禮說,“還是這么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