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再次靜止。
周芙就這樣和空氣對談一個多小時,三臺攝影機對準她,此外還有許多機器,更遠處的工作人員在走來走去。周芙看了一眼監視器,里面只有自己在表演。
妹妹不到十四歲,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人生總結完畢,后面一直在興致勃勃談論自己喜歡的東西,現場展示了中二音樂,還給周芙看了她寫的暗黑小文章。
周芙很早熟,沒有經歷過這個階段,她看周荇經歷過,和游魂幾乎一模一樣的品味與話術,長大后周荇將這段記憶永遠封存,還不許其他人提起。
但這個小姑娘沒來得及長大,她仍興高采烈地將大人視為黑歷史的東西當寶貝,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內心世界展示出來。再苛刻的音樂家都不會說她的品味糟糕,再毒舌的評論家都不會說她的文章矯情。
因為那對她不公平。
所以周芙放輕自己的腳步,讓自己柔軟地走進她的世界,就像被小麻雀邀請做客的大雁,小心翼翼又興致盎然地觀察她小巧的巢,小麻雀在巢里嘰嘰喳喳和她交流著。
周芙問出最后一個問題“妹妹,你害不害怕一個人去天國”
五分鐘之后,節目結束。
“童年是天堂,成長就是一個被逐出天堂的過程。”槐秋棠一邊盯周芙一邊說,“是地獄,是失樂園。”
透明泡泡他咋還知道失樂園請認清自己身份,你是東方鬼王,不是西方惡魔
這涉及三角雞盲區,一個問號降臨在他頭上。
槐秋棠沒有再說話,沉默著做一粒米,三角雞啄了兩粒米到他身邊與他作伴。
三角雞跟了幾天周芙的生活,作為一個電子寵物享受周芙的照顧。養電子雞的指標是心情指數,就是顯示屏右側的五顆心,心亮代表三角雞心情好,心暗代表他心情差,五顆心全暗三角雞掛掉。
周粥把“啊,我要死了。”掛在嘴邊。
“真的會掛掉嗎”槐秋棠問。
三角雞用翅膀輕輕整理自己的米,用米在屏幕上擺出一個三角型,聞言抬頭回答“怎么可能,鬼大人是不是沒有養過電子雞”
鬼大人發誓再也不問這種蠢問題,然后端掉三角雞的米堆,愜意地聽三角雞尖叫。
雖然一直把電子雞帶在身邊,但周芙太忙了時常讓電子雞只剩一顆心。各式各樣的工作占據了她幾乎所有的時間,連吃飯都是匆匆忙忙的。她每天回到家倒頭就睡,第二天天不亮就爬起來,有時候她對三角雞喃喃自語說想要停止一部分工作,但第二天仍然接著做。她很清楚自己的人生需要多重保險。
最近周芙拒絕了節目組的一個提議,那個提議內容是請游魂的家屬一起上節目。
人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
明明可以讓本人親自講述自己,非要讓別人帶著眼淚和鼻涕來說。這個世界少了一個人,世界并不會改變,人和人的關系依然是這樣的。他本人甚至還沒上天國,就坐在影棚里,不會因為一些聲淚俱下的懷念而脫胎換骨。
周芙這么想但她沒有這么說,她給節目組的理由是“時間不夠,而且親屬上臺超過了觀眾的安全距離。”
靠這個惹哭觀眾可以視為作弊。
這個理由顯然不能說服導演,導演脫口而出“小芙你是不是因為自己家里的原因不太想談這些”說完,他和周芙都愣了一下,隨后很快道歉。
用漆黑的雙眼看著他的眼,周芙說“和我交談時,請把我看作是一個有理性的人,而不是一灘隨容器而改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