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剎那心血上涌,楊延宗突然有一種被理解的感覺,這種感覺太奇妙了,也太難形容的,卻無法不讓他感到窩心。
他嗬地笑了一聲,原來也有人知道他的辛苦,他不容易嗎
一種難以形容的熨帖。
心像被什么被觸動了一下,這種酸甜甘苦都糅雜在一起的滋味,復雜難言,卻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快舒暢。
他搭在桶壁的手落在溫熱的水中,濺起水花,他伸手抹了一把臉,嗬嗬低笑了兩聲。
楊延宗洗了個澡出來,再用了遲來的午飯,疲憊感消褪不少,精神頭也見好了起來。
整軍前期不用他親自去,該吩咐的工作已經吩咐下去了,他正低頭整理袖口,便聽見后宅月亮門方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在那門前停了一下,接著守門親兵的硬底皂靴特有的腳步聲就往這邊快步走了過來。
阿康進門,小聲“主子,老爺回來了,額,據說和老夫人在爭執。”
阿康的話說得是十分隱晦體面了,實際上,楊父身體不十分好乘車歸的,比楊延宗略慢一個時辰左右,才剛剛進門,他一進大門就殺往正院,咆哮怒罵聲大得站在前后宅連同的月亮門都隱約聽得見。
楊重嬰自詡是個體面人,素來不愿意和顏氏一般見識,多是懶得理她,但這會他真的被顏氏的騷操作驚到了,火光直竄天靈蓋,一把推開扶他的親兵沖進門,指著顏氏的鼻子就咆哮“你的腦子呢你告訴我你腦子想的是什么啊你自己不懂,就不會多聽聽兒媳婦的嗎”
“都讓人你好好待著了,你這是還要往哪跑啊哦,倘若一家人都進去了,就你跑了,你就快活得很了下半輩子很愉快了是吧”
廳堂還堆著箱子,顏氏被楊重嬰指著鼻子狂噴,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她憋得臉通紅“我,我這不是六神無主了嗎”
說一家人都遭殃了,就她一個跑了她會很慶幸后半輩子過得很愉快,那肯定是屁話,不可能的。
但顏氏當時是慌了神,顧不得想這么多,就一門心思想避一避。
她捂臉哭道“你們什么都不告訴我,我怎么知道,我心里一慌,這不就,”
楊重嬰氣結“兒媳婦不是在嗎你這豬腦子不懂,不會聽兒媳婦的嗎”
顏氏板著臉,其實就是因為蘇瓷,她才逆反心理,阿正越說夫人的命令,她心里就越生氣,這蘇氏進門還沒一年,竟然就爬到她頭頂上來了
蘇瓷越說不許出去,她就偏要出去。
顏氏捂著臉,哭了兩聲,偷眼看兒子,楊延宗三兄弟都在座,不過楊延信楊延貞兄弟偷偷對視一眼,心里也認為母親這次是確實做得太不對,是該讓父親說說了。
楊延宗垂眸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也罕見沒吭聲。
顏氏得不到兒子支援撐腰,捂著臉哭得兩聲,可眼見楊重嬰氣頭上還沒完沒了,“一天到晚凈會挑這個挑那個,除了這個你還會什么你笨你就不能消停點嗎
她面子上掛不住,也惱了“這不是去年那茬我害怕了嗎感情吃苦頭的不是你,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楊重嬰“吃苦頭你吃了多少苦頭,又享了多少福這一天到晚呼奴喚婢的,你想過是誰供你的沒有”
顏氏惱羞成怒“我兒子,我兒子供我怎么了,不行嗎”她被罵得久了面子全無,怕是整個后宅都聽見了,心里恨楊重嬰不給她留一點面子,俗語堂前教子人后教妻,他不教她,還當著一宅子的下人扒她臉皮,她心生怨恨,腦子一熱,瞪著眼睛“你不也在享兒子的福嗎我十月懷胎生的兒子我怎么就不行了你聰明,你最聰明了,你連兒子都不如呢還有臉說我”
最后一句真過了,大家皺眉,楊重嬰登時勃然大怒,一把揚起巴掌,顏氏尖叫一聲,捂住腦袋。
楊延宗霍站起身,攔住父親揮下的手“爹,您息怒。”
楊重嬰動了動手,卻發現他的兒子真的長大的,英姿勃發,手上紋絲不動。
楊重嬰和楊延宗對視半晌,楊重嬰才回過神來,他重重喘著粗氣,但到底放下了手,他狠狠瞪了顏氏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