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宗快馬疾馳一天,此刻已抵達了皋邊城。
舉目眺望那座修筑在山間的雄峻城池,黑壓壓的巨巖城墻歷經風霜依然巍峨聳立著,沉默無聲卻堅定不移地擋在大慶與北戎之間。
正如徐老將軍本人。
這位老將軍,楊延宗是尊敬的,他和季元昊之所以選定對方,除了對方名望家世身份輩分完全足以彈壓坤氏之外,更重要的是這位老將軍的品格和責任心。
畢竟,坤氏這趟渾水可不好蹚。
現在,楊延宗要做的是,說服徐老將軍
他驅馬上前,很快有巡瞭兵甲上前詢問,不多時,今日當值大將領徐文凱便快馬迎上來,他十分詫異“慎行,你不在陽都,來此作甚啊”
楊延宗取出懷里的信,沉聲“受陛下暗旨,特來拜見徐老將軍”
徐文凱一看封皮上的印鑒,一驚,立馬道“父親生病了,久未痊愈,你且隨我來。”
是的,徐老將軍生病了,并且病得不輕。對比起上一次見面,這位大慶北疆脊柱可以說明顯蒼老了很多。到底是上了年歲了,七十出頭的人,戎馬一生,暗傷不少,外甥黃世茂一事老皇帝沒有責備他,但對徐老將軍的打擊還是不輕的。
一病損了元氣,很多老問題就上來了,老將軍清瘦了不少,兩鬢斑白,但脊背還是挺得筆直,剛服藥躺下,就聽得兒子急稟,他立即擁被坐起。
徐老將軍病得不輕,加上前段時間老皇帝駕崩,他心里滋味萬千,無眠一夜后,病情又轉重了,因此對陽都那邊剛發生的朝堂擲冕事件還不知道。
只是老將軍終歸是歷經風雨一輩子的老將軍,那雙有些渾濁的老眼依舊精光銳利,他接過信箋,大吃一驚,慌忙打開,一目十行匆匆看過。
楊延宗撩起下擺,單膝著地“老將軍如今陛下被軟禁于宮闈,正是需要您”
徐老將軍視線慢慢從信箋移開,投在楊延宗臉上,他打量半晌“如今朝中,楊氏季氏與坤氏相爭是吧”
“起來說話吧。”
老將軍冷笑一聲,揚了揚信箋“你又如何保證,你和那姓季的小兒,不會是下一個坤氏”
若徐老將軍出面,為避嫌,為中立,也是徐老將軍立世的一貫宗旨,徐家是萬萬不會摻和進去的。
而不管是眼前的楊延宗,抑或那個季元昊,這兩人一貫的所作所為,無一不昭示了,這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物
姜老彌辛,徐老將軍哪怕病中消息略滯后,但他一看就看見了其中最關竅
以及為將來埋下的最大隱患。
楊延宗語氣平靜“坤氏咄咄逼人,楊某人如今所圖只源自保。”
至于徐老將軍所說的,他沒有否認,畢竟被迫是真的,自保也是真的,但人一旦迎難而上,同時生出其他想法那是最自然而然的事。
他不否認自己的野心,畢竟沒有野心他也克服不了這么多的困難,更走不到今天這個地步
“至于將來,不是還有徐老將軍在么”
將來的事情,楊延宗不敢保證,在這位目光如炬的老人面前說謊,也沒什么意義。
但再怎么樣,有徐老將軍介入,他盯著,控著,小皇帝境況再差,想必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不是嗎
楊延宗一拂衣袖,起身,抱拳“信旨已帶到,還請老將軍決斷”
他不再辯解,旋即轉身,離開營房,快馬出了皋邊。
而皋邊城內,老將軍重重咳嗽幾聲,徐文凱連忙上前拍背端茶,又取軟枕墊在父親后背,等伺候父親飲下平喘茶咳聲漸輕后,他盯著那封信,徐文凱現在也看到信的內容了,他皺眉“爹,那您現在待如何”
徐老將軍長嘆一口氣,緩了緩,直接坐起穿鞋下地“還能如何,給我整裝,馬上進京”
信箋上,小皇帝筆鋒稚嫩,卻字字泣血。
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說了
現在當然是馬上進京彈壓這氣焰沖天的坤氏,先解救被軟禁的小皇帝了
想到這里,徐老將軍怒發沖冠“這坤氏真好大的膽子”
逼宮,殺小趙王,謀朝,如今都攝政臨朝還不夠,還要軟禁小皇帝,這是想攝政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