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邊林修堯看了倒塌的房舍,又在打谷場搓了一把麥子,少的可憐。
這別說交稅了,全部留下,也不見得能讓一家人吃到冬天。
“這場上曬的麥,都是東洼那片最好的地種的。”被請來陪客的沈四老爺道,他是前朝的童生,如今在族學教書。
“唉,蘇家村那片,比你們更慘,有片地顆粒全無。”錢師爺一直跟著縣令下鄉走訪。
林修堯捻了捻手里的濕麥粒,道“崔主薄,你和錢先生統計一下村里受災的貧戶,縣里幾位員外捐的糧,回頭給大家勻一勻。”
“所有的村嗎”崔主薄問。
“所有的。”
“那恐怕不夠。”
“我來想辦法。”林修堯看著上了年紀的老人,領家里幾歲孩子翻著場上的麥,心里悶悶的。
黃里長趕來,將后莊自己負責的幾十戶情況也匯報了一下,林修堯只在族學匆匆用了早飯,就去了后莊。
離開時,見到來接沈大伯的沈笑,他說了一句“福建山區還有很多種植紅薯的。”
回家扎針時,沈大伯奇道“七兩,縣尊說的紅薯,就是你娘書中記載的那個紅薯嗎”
沈笑喜道“是,大伯,我們農忙后,去拜見縣尊吧,上次三哥說過,新來的知縣是福建人,他肯定能弄來種苗。”
沈大伯還在猶豫,林修堯卻在晚間回衙后,于書房找到一些前朝名臣記事,認真翻閱。
爾后請了錢師爺跟他一起到高師爺房中商議。
“縣尊,莫非是想栽種那小姑娘說的紅薯”錢師爺看完那位前朝大學士的記敘后道。
林修堯頜首,道“沈家小姑娘的話,給我提了個醒,以往在泉州老家,我只吃過當甜品的紫米紅薯粥,并未注意過它是番外傳來的高產作物。
咱們縣雖說緊鄰運河,挨著州府,但熟田少糧食就不充足,一部人只能靠著打短工做工過活。
人多事少,縣城做工的工錢總比張家灣那邊低個文,長此以往,于縣治不利。
若是能讓農戶多一種收入”
他頓了頓,又對腿受傷臥床的高師爺道“高先生,我記得你有一次喝粥時偏偏不選此粥,還說,你們清溪山區,種了許多紅薯。”
“對,我們那兒,這紅薯確實比稻米高產,短糧時吃它可果腹。
年少時,常以它充饑果腹,如今真是吃不得,看見就冒酸水。”高師爺面有赧色,道“吃多了不僅燒心,還不停的排氣。”
林修堯與錢師爺皆是一怔,少頃,錢師爺笑道“與餓肚子相比,這都不算什么。
大周立國之前,京城連年干旱,糧食根本就不夠吃,不瞞兩位,那會我是連啃到草根都覺的香。”
高師爺連連點頭,“此物不挑地質,種植也不費力,縣尊或可一試。”
“既然兩位都贊同,我就給家里寫信,請九嬸派個莊子里會侍種的帶種子上來。”林修堯拍板。
高師爺提醒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縣尊不若在轄內種出秤量之后,再上報州府。”
“不妥,”錢師爺搖了搖手中合攏的折扇,道:“此事若成,便是縣尊大功一件。
聽高兄所言,紅薯在閩南并非稀罕之物,天下之大,總會有有識之士發現它的妙處。
明年又有會試,各地學子今秋就會提前進京,若是中途有他人,攜此物進上,到時我們豈非為他人做嫁衣裳。”
林修堯失笑道“先生,我們最主要的,還是想讓治下百姓不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