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仰和錢甚多頓時神情一震,雙手抱拳,沉穩有力地應了一聲,便協同宗向南一起下了城樓。
在共同的敵人面前,他們便是再如何互相看不順眼,也分得清輕重。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面前的敵人打敗
時顏看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了,才把視線轉了回來。
突然,旁邊傳來一個輕柔帶笑的嗓音,“我還擔心陛下會堅持與他們一同到戰場上去。”
時顏瞥了走到了她身旁的林也一眼,倒也沒糾正他的稱呼,淡淡道“我們的人一不是沒有士氣,二不是毫無獲勝的希望,這種情況下,主帥并不需要上場。
畢竟所有人都深諳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主帥的責任本便是安坐帳中,起到一個定海神針的作用。
貿貿然地親自帶兵上戰場,只是白白給敵人弱點。
林閣主不也定定地站在這里,完全沒有跟上去的意思么林閣主想來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又何必問我呢”
這是明著說他故意找茬了。
林也有些哭笑不得,收回看向她的視線,也看著前方,含笑道“是,我們陛下一向是深明大義的,是我太不了解陛下了。”
頓了頓,他嘆息一般地道“畢竟,我也已是很多年沒見過陛下了。”
時顏這回沒有說話,兩人之間,一時只能聽到從遠處袁立宏軍中傳來的雜音,和夏日夜晚的風吹拂過來的輕微聲響。
就在林也以為時顏不會回答他的時候,身旁的女子突然輕而淡地道“如今,便別再喚我陛下了罷,我已經不是你們的陛下了。”
林也微愣,不禁轉頭看了時顏一眼。
看了一會兒,他輕輕地一揚嘴角,嗓音柔和道“您永遠都是我的陛下。”
是他這么多年來,唯一認定的陛下。
曾經,他是望京林家的嫡出郎君,從出生那一天起,未來的人生道路就似乎已是被制定好了,他什么都不需要想,只需要按照家里長輩的指引往前走。
然而,偏偏他生來心思便比旁人要通透許多,那些要延續家族榮耀的言論聽多了,大家族里虛偽的面具看多了,一顆心便也厭了,倦了。
比起與望京城里那些滿肚子爭名奪利心思的人周旋,他更喜歡找一個清凈的地方,百無聊賴地躺上一整天曬太陽。
一個機緣巧合的情況下,他看到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快步跑到了望京城的一處河堤旁,左右看了看,很是得意地揚了揚眉,笑瞇瞇道“看我這回還不把你們這群煩人的跟屁蟲甩開
我這回用的可是會讓人渾身起紅疹的藥物,只要沾上一點點,就會立刻有反應,又癢又麻,沒個半個月消不下去。
這個藥物附到人的皮膚上就會自然溶解,就這里那落后的醫術,哪里能看出他們起紅疹的真正原因,嘖嘖,我真是太聰明了。
韓圻年這老家伙想監視我,還早一百年呢”
顯然,這河堤附近開闊的環境給了少女十足的安全感,她嘟嘟囔囔地說著,突然像是忍不住一般,提高聲音一臉憤然地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殊不知,河堤下面一塊一人大小的被幾百年來的日曬雨淋打磨得無比平滑的石頭上,他就在那里躺著,把這少女的話原原本本地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