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涼亭回到屋里,于秋荻立即與兒子通電話,此時于鐵涯正處于慌亂狀態。
下午于鐵涯安排兩名秘書悄悄來到鬧事最厲害的橋北村,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因為空氣和水源污染,全村上半年陡增癌癥患者十多人,而前三年村北村新增癌癥患者加起來不過七人;放養的鴨子不肯到十多米處的串榆河邊,寧可呆在豬圈里;自來水呈淡黃色,拿它灌溉蔬菜很快枯萎,葉子被燒得焦黃;村里的果樹、棉花等經濟作物基本完蛋,結的果實又小又澀難以下咽。
據村民們說開發區正府干部和村干部已上門做過工作,答應按人頭補貼,每人每年200元,家里有癌癥病人的憑發票報銷30,加上新農合補貼,經濟壓力稍微減輕些。
目前的難題集中在農作物和經濟作物補償問題上。受污染影響,歉收或絕收已成定局,但如何界定經濟損失是很麻煩的事。按開發區正府計算方法,憑購買種子、化肥、機油等發票,雇了人工的按市場價統一估值,然后每畝按500元補償。村民們不干,扳著指頭說水稻、小麥按每畝500元倒罷了,蘋果、草莓、西瓜那些經濟作物可是指望賺大錢的,尤其搶到早市,選個頭大的進超市肯定熱銷,每畝貼2000元都不算多。
站在農戶角度看,這種想法合情合理,然而開發區正府面臨串榆河中下游五個村數千畝田的補償,那將是一筆巨額費用,別說開發區,就是黃海縣財政也無力承擔。
燕騰分廠自然是一毛不拔,相反還認為每人每年200元的補貼太高,說在內地頂多70-90元,村民們已經心滿意足。
若說這些情況僅僅讓于鐵涯心情沉重,那么接下來秘書打探的消息則讓他心驚肉跳
開完常委會,當晚于鐵涯反復考慮后還是放心不下,專門給戚廠長打電話,提醒說村民們因為污染上訪的事已驚動常委會,為防止后期走漏風聲,眼下還是收斂些,最好啟用那套德國進口設備進行實質性污水處理,把周邊污染指數降下來。
戚廠長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哪里把區區縣常委會放在眼里,笑道“沒事的于縣長,分廠背后的排污口24小時有人看守,陌生人根本沒法靠近。再說了,開發區有幾家企業不排污旁邊的紙箱廠、液化廠排的那個工業廢水味道那個沖啊,每回都得繞著走。”
“小心駛得萬年船啊,我覺得謹慎一點為好,”于鐵涯道,“明天開始真正把污水處理程序搞起來,有兩三個月應該差不多了。”
戚廠長冷笑“于縣長啊于縣長,你知道那套德國設備啟動后得花多少錢不管處理多少污水,只要設備開著一天就是八萬塊錢要是開兩個月等于兩百多萬扔下水,分廠的工人全喝西北風去”
于鐵涯默然。
燕騰集團污染問題,引進伊始他已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料到情況會如此嚴重,從年初開工至今不過大半年時間,串榆河水質大幅下降,周邊環境迅速惡化,導致中下游村民健康普遍受到影響。照這樣發展下去,頂多兩年串榆河將變成臭水溝,中下游沿線村莊必須全部搬遷,整個開發區北區成為重污染地區
這樣的后果,于鐵涯無法承受。但請神容易送神難,燕騰在黃海投了上億元資金,不把成本賺回來絕對不肯撤出去。這期間黃海要承擔四五個村莊數千戶的搬遷安置費用,醫藥費,還有巨額環境整治費
于鐵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反復斟酌后還是覺得要不惜成本控制燕騰分廠污染,起碼避過當前不利形勢,等自己設法調離黃海,之后隨便戚廠長怎么折騰。
清晨于鐵涯打電話給于秋荻,請父親出面找集團羅總,以行政命令方式要求戚廠長啟動德國進口設備實質性治污,控制污染,至于費用于家將通過其它方式彌補燕騰。
于秋荻也覺得當前污染是個敏感問題,能不碰盡量不碰,但污水處理一個月就得兩百多萬,費用是有點嚇人,若連續開半年簡直是巨額數字,于家拿什么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