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同一批下去的大學生村官,現在情況如何”
方晟知道于老爺子畢竟身處高位,看待問題站的位置和角度不同,要從普遍性上觀察效果,當下說
“那年雙江有十個經濟落后縣到省城大學招收大學生村官,由于報名者不多,基本上只要報名,然后簡單面試后就能錄用,我記得總共八十多個,其中九人安排到黃海,根據去年底統計的情況,縣處級一人,是我;科級一人,目前任副鎮長;股級六人,其中五人在鄉鎮;還有一人后來辭職回了家鄉。”
于老爺子眉頭一皺“從你當大學生村官至今快八年了吧,九名大學生村官居然有六人仍是股級,遠遠沒達到當初選拔培養大學生的初衷吧問題出在哪里”
方晟老老實實說“爺爺,你認為股級是最基層干部,但對于三十歲剛出頭的年輕人來說已經不錯了,這批人如果不出意外,四十歲前能升到科級,在縣級城市就算領導干部,這一點不能跟京都相比。”
于老爺子一怔,展顏笑道“是啊是啊,老百姓都說到了京都才知道干部做得太小,有道理那么,你認為大學生村官的培養機制效果如何”
“容易出人才,也容易埋沒人才。”
“這話怎么講”
“同一樁事,大學生村官做與鎮長做,難度相差幾倍、幾十倍我曾經為方塘村到縣里跑魚塘手續,一共要蓋九個章,前后跑了十多天,往返于各個部門各個窗口。后來我當了副鎮長才知道,其實真正發揮作用的只有兩個章,其它只要領導打個電話就能放行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細節,事實上無休止的扯皮、糾紛和大量繁瑣的行政事務,足以消磨掉年輕人的銳氣。”
于老爺子緩緩點頭“這是埋沒人才,那出人才呢”
于鐵涯出局黃海幾乎是鐵板釘釘,按常理暫時主持縣正府全面工作的方晟轉正是順理成章的事。
然而方晟很清楚,官場不存在順理成章,一切變動都由其內在邏輯來決定。
作為空降派,除了樊紅雨仍在休產假,于鐵涯、邱海波先后栽倒,盡管因為各自原因,至于從表面看沒有遭人設計或陷害的成分,但無論省市兩級還是于家、邱家,都會對方晟產生嚴重的疑慮
為何跟他共事的官員不是落馬就是認栽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甚至曾衛華也會有想法。對縣委書記來說,能力、智慧均屬下乘的縣長反而是理想合作者,倘若換作方晟,恐怕將產生極大的威脅。而且與于鐵涯、邱海波一樣,曾衛華某種意義也是空降部隊,看到兩人凄慘的下場,心里難免戚戚然,繼而高度警惕。
由始至終,方晟沒打電話透過趙母解釋什么,有些事越描越黑,只要于家不上門問罪,他不便多說什么。
正府的能量是巨大的,只要下決心集中力量做任何事都會成功。在各方齊心協力下,串榆河中下游五個村搬遷工作順利完成,一連串環境整治和恢復工作陸續展開,燕騰分廠也通過環保評估重新開工,事情似乎得到完美解決。
沒等梧湘市常委會開會,省里直接下達一紙調令,決定免去于鐵涯黃海縣長的職務,調至省糾風辦任正科級糾察員。然后報到第二天,于鐵涯又被借用到農業部下屬的農業技術科研中心。
無疑是于家背后做了工作,讓于鐵涯避免遭到處分檔案里留下污點,絲毫未損地離開黃海,離開雙江。
許玉賢、吳郁明等梧湘市領導非常憤怒,尤其吳郁明,本想利用難得的契機把于鐵涯徹底打倒,永遠翻不了身,不料于家玩了出金蟬脫殼的把戲,使他精心醞釀的處分沒派上用場。
許玉賢的想法是正式任命方晟為黃海縣縣長,但吳郁明從中阻撓,同時省里也有人傳話,認為“先讓小方同志暫代一段時間比較妥當”。無奈之下許玉賢只得讓步,作為補償,增補朱正陽進入縣常委班子,因為景區管委會即為副處級,只能叫“進入縣領導崗位”,而非“提拔”。